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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員女將,五口雙刀,圍定了張狼牙。張狼牙舉起一桿狼牙釘,單戰五員女將,心裡想道:「似我這等一條好漢,何懼怕于五個婆娘。莫說還有四個是假的。假饒五個都是真的,也不在我張柏的心上。」一桿狼牙釘遮前擋後,左架右攔,大戰多時,張狼牙又殺得性起,猛地裡喝一聲。這一聲喝,如天崩地塌一般。天崩地塌不至緊,把這些王神姑都嚇得不見。張柏起頭看來,滿地上只見是些紙剪的人兒。原來那四個王神姑,果真是些邪妖鬼術,僅可一時三刻功德。張狼牙大戰多時,卻不過了一時刻,故此喝聲響處,邪術自消,只剩得一個王神姑,一騎馬,自由自在,望本陣而走。張狼牙帶定了馬,輕輕的斜拽而去,照着王神姑的後腦頂門針上,着實還他一釘。王神姑躲閃不及,一釘釘下馬來。
張狼牙割了首級,奏凱而歸,竟上中軍,拜見元帥。元帥道:「連戰功展何如?」張柏道:「末將出馬,遇著妖婦王神姑。這王神姑有十分的本領,其實的厲害。」元帥道:「怎見得他有十分的本領?十分的厲害?」張柏把個王神姑的始末緣由,細述了一遍。元帥道:「既如此,首級現在何處?」張柏道:「現在帳前。」元帥道:「獻上來驗過,方纔傳示各營。」張柏連忙的獻上首級。元帥親自驗實。驗猶未了,藍旗官報道:「國師特來拜謁元帥。」二位元帥不敢怠慢,以禮相迎,以禮相見,以禮敘坐。國師道:「連日廝殺,勝負何如?」三寶老爺愁了個眉,嘬了個嘴,說道:「國師在上,我和你離了南朝已經許時,功不成,寶不見,何日才得回朝?」國師道:「元帥不必憂心,自有前定之數。且只說連日廝殺何如。」王爺道:「前日仰仗國師佛力,大破番將咬海乾。以後休息了十日半月,誰想近時咬海乾有個甚麼妻室,叫做個王神姑,曉得甚麼騰雲駕霧,又能用術行邪。初戰一陣,被他妖術所迷,活捉了兩員南將。連日幸得張千戶潑天大戰,晝夜不分,使盡了千斤的勇力,用盡了一世的機謀,方纔斬取得他的首級,在此記功。」國師道:「阿彌善哉!那是甚麼?」王爺道:「就是張千戶斬取得妖婦的首級。」國師道:「枉了張千戶這等不分晝夜的辛勤。」王爺道:「請教國師,怎見得枉了辛勤?」國師道:「那首級不是真的,卻不是枉了這等幾日辛勤?」
畢竟不知怎麼這個首級不是真的,且聽下回分解。
第38回 張天師活捉神姑 王神姑七十二變
詩曰:
淨業初中日,浮生大小年。
無人本無我,非後亦非前。
簫鼓旁喧地,龍蛇直映天。
法門摧棟宇,覺海破舟船。
書鎮秦王餉,經文宋國傳。
聲華周百億,風烈破三千。
出沒青園寺,桑滄紫陌田。
不須高慧眼,自有一燈燃。
卻說國師看了首級,說道:「阿彌陀佛!這個首級不是真的。」王爺道:「怎見得不是真的?」國師道:「要見他一個真假,有何難處!」叫過徒孫雲谷來:「將我的鉢盂取上一杯兒的無根水,拿來與我。」雲谷不敢怠慢,接了鉢盂,取了無根水,遞與國師。國師接過水來,把個指甲挑了一指甲水,彈在王神姑的首級上,只見那顆首級哪裡是個活人生成的?原來是棵楊木雕成的。就是這二位元帥和那一干大小將官,嚇得抖衣而戰,話不出聲。張千戶大驚,說道:「我一生再也不信鬼神,知道今日撞着這等一樁蠟事。分分明明是我打他下馬來,分分明明是我割他頭來,還打得他血流滿地,玷汙了我的皂羅袍。」王爺道:「你把個皂羅袍的血來看著。」只見張千戶掀起袍來,哪裡是血,原來都是陽溝裡面爛臭的淤泥。張千戶才死心塌地,說道:「果真有些蠟事。」三寶老爺說道:「國師怎麼就認得?」國師道:「阿彌陀佛!貧僧也只是這等猜閒哩!」老爺道:「一定有個妙處。」雲穀道:「我師祖是慧眼所觀,與眾不同。」老爺道:「怎麼是個慧眼?」雲穀道:「三教之內,各有不同。彼此玄門中有個神課,八個金錢,回文纖錦,袖占一課,便知天地陰陽,吉凶禍福。儒門中有個馬前神課,天干地支,遇物起數,便知過去未來,吉凶禍福。我佛門中就只有這雙慧眼。這慧眼一看,莫說只是我和你,南朝兩京十三省,就是萬國九洲,都看見。莫說是萬國九洲,就是三千大千萬千世界,都是看見。何況這些小妖魔之事,豈有難知之理!」道猶未了,藍旗官報說:「王神姑又來討戰。」二位元帥深加歎服,說道:「國師神見。」張千戶說道:「天下有這等一個妖婦,死而不死,把個甚麼法兒去奈何他?」洪公道:「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這個妖婦就在國師身上,求個妙計。」國師道:「阿彌陀佛!天下事退步自然寬。以貧僧愚見,且抬着免戰牌出去,挨幾日再作道理。」三寶老爺道:「挨了幾日之後,還求國師一個妙計,才得安寧。」國師道:「到了幾日之後,貧僧自有個道理。」國師一面歸到蓮台之上,元帥一面吩吩抬着免戰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