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頁
張將軍一手抓過狼牙釘,一手抓過烏錐馬,飛陣而出。仔細看來,番陣上果真還是那一員女將。張將軍大喝一聲,說道:「陡!你這賤妖奴,怎敢軍前戲弄於我!」雙手舉起那桿狼牙釘來,分頂就打。王神姑看見張狼牙打來,撥轉馬只是一跑。張將軍怎肯放手於他,一匹馬竟自追下陣去。王神姑聽知張將軍的馬響,口裡念動真言,宣動密語,只見他頭上一道黑氣衝天。喜得張將軍的馬快,早已粘着王神姑的背後。張將軍看見他的頭上黑氣衝天,曉得是他弄巧,分頂就是一釘。這一釘打得王神姑的神不曾得上天去,天上的天神不曾得下地來。只是一陣黑氣不得自伸,化作一陣大風,飛沙走石,拔木卷茅。飛沙走石,拔木卷茅不至緊,把個張狼牙的兩隻眼睛刮做了一隻,一隻眼睛刮做了半隻,半隻眼睛刮做了全然沒有。怎麼全然沒有?兩隻眼都睜不開來,卻不是個全然沒有?張狼牙心裡想道:「這分明是些妖術。」拿定了元神,勒住了馬,帶定了狼牙釘,住會兒睜開了兩隻眼,只見坐下的馬一頭兒撞在一棵大柳樹上。張將軍心裡狠起來,就要把個狼牙釘還他一釘,心裡又想一想,說道:「樹又大,兵器又重,我的力氣又大,萬一一釘釘在樹上,倘遇妖婦趕來,我的狼牙釘卻又抽扯不出,豈不送卻了我的殘生性命。卻又一件來,若不下手於他,怎麼得這棵樹脫去。」又想了一想,說道:「總莫若射他一箭,看是何如。」正拈弓在手,搭箭當弦,要射他一箭,恰好的颼地裡響一聲,早已不見了這一棵大柳樹。原來王神姑善能騰雲駕霧,善能千變萬化,他因為吃了狼牙棒,不曾遣得金甲天神,故此變做了這一棵柳樹,實指望狼牙棒打來,他就招掉他幾個釘齒。誰想張將軍的心又靈,計又妙,不用棒打,只把箭來。這一箭不至緊,卻不射着了王神姑的真身?王神姑怎麼得脫?故此地颼地響了一聲,化作一道青煙麗去。
張將軍笑了一笑,說道:「年成不好了,連楊樹也會跑了。」
風平塵靜,張狼牙仔細看來,只見王神姑就在前面。他就氣滿胸膛,怒從心起,喝一聲道:「賤潑妖哪裡走!快快過來,我和你定一個輸贏。我今番若不生擒於你,誓不回還!」一手扯出一枝箭來,折為兩段,對天說道:「天!你在上,我張柏今日若不生擒妖婦,罪與此箭同科!」王神姑看見張狼牙心如烈火,暴跳如雷,暗笑了一笑,心裡說道:「此人是個一勇之夫,待我激他一激。」即時舉起刀來,高叫道:「那黑臉的賊,叫甚麼天?你既是有些手段,你過來,我和你大戰三百回;不戰三百回的,不為男子漢。」張狼牙道:「你若走了,便是你輸。」王神姑道:「走的不為好漢。」張狼牙喝上一聲,破陣而出。王神姑未及交手,把個雙刀虛幌了一幌,敗下陣來。就把張狼牙激得暴跳如雷,叫聲罵道:「好賤婢!你那口是個甚麼做的?怎的這等不准?你走到哪裡去也!」放馬追下陣去。王神姑看見張柏追下陣來,連忙的把個舌尖兒咬破,一口血水望西一噴,喝聲道:「此時不到,等待何時!」道猶未了,只見正西上一朵黑雲,黑雲所過,一陣怪風。怪風所過,一班狼蟲虎豹,猛毒惡蛇,捲毛青獅,張牙白象,豹全螭嘴,犀角牛頭,有一班豺狼狗彘,烏兔狐狸,貔貅大馬,蟣虱虻蟁,竟奔張狼牙。張狼牙低頭一想,說道:「人與鳥獸不同群。豈有這許多的惡獸助他出陣之理?莫非是些妖邪術法?我一生不信鬼神,豈可今日臨陣自怯!」橫着腸兒,豎著膽略,一匹烏錐馬,一桿狼牙釘,左衝右撞,前撻後鞭,不管甚麼好與歹,大凡絆着的就是一釘。盡着平生的膂力,大殺這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