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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道:「今番另選一員將官出去。」道猶未了,天師道:「莫若請唐狀元去罷。」唐狀元聽知天師推薦於他,他十分歡喜,即時披掛上馬。你看他爛銀盔,金鎖甲,花玉帶,剪絨裙,騎一匹照夜白的標緻馬,使一桿朱櫻閃閃滾龍槍。鼓響三通,門旗一閃,推出一員將官來,喝聲道:「你是何人?」番將道:「俺是爪哇國鎮國都招討入海擒龍咬海乾。」唐狀元起頭一看,只是他兜凹眼,掃帚眉,高鼻子,捲毛須,騎一匹紅鬃劣馬,使一桿三股托天叉。唐狀元心裡想道:「這番將卻不是個善主兒,須要用心與他相處。」那番將問道:「來將何人?」唐狀元道:「我是大明國朱皇帝駕下欽差征西后營大都督武狀元浪子唐英。」咬海乾起頭一看,只見唐狀元清眉秀目,杏臉桃腮,三綹髭髯,一堂笑色。心裡想道:「這分明是個文官,只好去金門獻上平胡表,怎麼做得個武將?鐵甲將軍夜度關,不免把兩句話兒耍他一耍。」問說道:「唐狀元,你白馬紫金鞍,騎出萬人看,問道誰家子?讀書人做官,你敢是棄文就武而來麼?」唐狀元聽知大怒,罵說道:「你這番蠻狗,焉敢小覷于吾!」挺出那一桿滾龍槍,直取番將。番將的托天叉劈面相架。一個一槍,一個一叉,這正是棋逢敵手,各逞機謀。一個是南山猛虎,一個是東海巨鰲;一個是飛天的蜈蚣,一個是穿山的鐵甲;一個是上山打虎敲牙將,一個是入海擒龍剝爪人。
兩家子戰了三四十合,不分勝負。咬海乾心裡想道:「那裡看人,誰曉得唐英槍法如此精妙,須用一個計策,才得取勝於他。」好個咬海乾,撥轉馬來,敗陣而走。唐狀元明知其計,罵說道:「你這番狗奴,你詐敗詳輸,閃我下陣,我唐狀元何懼于汝!我偏要趕你下去,一任你甚麼拖刀計、反身槍、回手箭、側肩錘,我唐狀元都受得你的起。」咬海乾一邊走,一邊心裡想道:「他說這等大話,我不免先晃他一晃,然後着實的才下手他。」咬海乾扭轉身子來,撲他一個飛抓抓將來。唐狀元看見,笑了一笑,喝聲道:「好抓!」把個馬望後一差,那飛抓可可的就落在他馬前,大約只爭分數之遠:不多半分,不少半分。唐狀元道:「好抓也!」道猶未了,咬海乾連忙的飛過來枝紫金標來。唐狀元嗄嗄的大笑,說道:「好標哩!」那枝標其實來得準,竟奔唐狀元的面門。唐狀元要賣弄一個俏,把個頭望右邊一側,一盔就打得那枝標往左邊一跌。咬海乾大驚失色,連忙的又飛過一枝標來。唐狀元把個頭望左邊一側,一盔又打得那枝標往右邊一跌。咬海乾愈加慌了,說道:「唐狀元,你真有些手段哩!」唐狀元又笑了一笑,說道:「我袖手而觀,怎叫做手段。我還有個妙處,你沒有看見。」咬海乾說道:「我也沒有了標,你也沒有甚麼妙處。」唐狀元道:「一任你有,一任你無,我只是一個無懼為主。」道猶未了,咬海乾又飛將一枝紫金標來。唐狀元急忙的張開個大口,接了那一枝標,接出一個「飛雁投湖」的牌譜來。唐狀元口裡帶著標,還說道:「今番妙不妙?」咬海乾慌了,撥馬便走。唐狀元放開馬趕去,高叫道:「番蠻狗往哪裡走!」咬海乾心裡想道:「似此狀元,天下有一無二,不敢比手。」只說道:「午後交兵,兵法所忌。今日天晚,各自收兵,等待明日天早,再決雌雄。」唐狀元也自腹中饑餓,不如將計就計,說道:「今日饒你的殘生,你明日早早送上首級來。」咬海乾捨命而跑。
唐狀元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旋。二位元帥大喜,記功受賞,不在話下。老爺請問天師,怎麼曉得今番唐狀元得勝?天師道:「那番將名魚眼將軍,狀元諱英。魚為鷹所食,此必勝之機也。」二位元帥歎服。王爺道:「明日用哪一員將官出陣?煩天師指教。」天師道:「明日番將不來,須是我們去誘他的戰。」王爺道:「明日贏家在哪家?」天師道:「還贏在我家。」王爺道:「還是唐狀元出陣麼?」天師道:「若是唐狀元出陣,他決不來,須得一個誘敵之法。」王爺道:「用哪一員將官誘敵?」天師道:「以貧道愚見,須煩右營金都督走一遭。」王爺說道:「這個有理。番將看見他矮,看見他不披掛,他便易視於他。這個誘敵之法最妙。」老爺道:「未審勝負若何?」天師道:「必勝之機。但一件,臨事而懼,好謀而成,不免再謹慎一番就是。」老爺道:「怎麼謹慎?」天師道:「明日金都督出陣,左壁廂埋伏下唐狀元一枝兵,右壁廂埋伏下馬游擊一枝兵。以炮響為號,信炮三聲,兩枝兵一齊殺出,他見了這兩員舊將,自然心虛,可不戰而勝。此必勝之道也。」老爺道:「足征高見。」到了明日,果真的番將不來。元帥傳下一道將令,着征西右營大都督金天雷出陣討戰。又傳出一道將令,着唐狀元如此如此。又傳出一道將令,着馬游擊如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