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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王告謝,剛剛的出得營門,只見謝文彬—人一騎飛跑而來。番王吃了一驚,連聲問道:「還是個甚麼緊急軍情哩!」謝文彬道:「小將回退本國,本國城門上,已自是南來的一個大將守了城門,不容小將進去。是小將掣身回來,裝做個打柴草的小軍,哄門而入。只見朝裡面也是一個南來的大將,守了宮門,不容百官進去。小將沒奈何,只得在城牆上吊將下來,特來報與我王知道。」番王聽知謝文彬這一場凶報,嚇得他心旌搖拽拿難定,意樹顛番沒處栽。卻又暗想道:「似此把守了城門,又把守了宮門,俺的江山社稷,卻不一旦成空了!」連忙的雙膝跪下,告說道:「這個把守城門,把守宮門,請問是何緣故?」三寶老爺即時請起,陪着笑臉兒說道:「國王不須慌亂,是我學生一時之錯。」番王道:「怎見得元帥一時之錯?」老爺道:「適承下顧,是我學生錯認做個紀信誑楚,故此先傳軍令,埋伏了四十名刀斧手在帳前,一聲梆響,卻就冒犯了國王。又差下了兩員大將梆響之後,一聲炮響,武狀元唐英搶了城門,狼牙棒張柏搶了宮門。我這裡雖是將計就計,卻不是無因而至前。」番王道:「都是俺的誤國賊臣不是。」老爺道:「也不須國王費心,請少待便是。」即時又傳出兩枝令箭,—會兒武狀元唐英交箭歸營,一會兒狼牙棒張柏交箭歸營。番王心裡想道:「南人用兵細密如此,老大的驚服。」即時辭謝而去。
元帥請過天師、國師,寬敘了一會,明日早上收營拔寨,寶船望前而進,仍舊的前後左右,成群逐隊。正行之際,猛聽得後面喊殺連天,藍旗報道:「後面有百十號戰船出沒水上,矯焉若龍。船頭上站着一員大將,就是昨日謝文彬,高叫道:“前船休走,早早投降於我,萬事皆休,若說半個不字,我教你人船兩空,那時悔之無及!」中軍帳傳下降令:「各船上許落篷,不許下錨,五分前後左右,但遇賊船來處,便為前哨相迎,務在用心,不許疏虞取罪。」一會兒,那些賊般飛奔寶船相近,前後左右,百計攻擊,不能取勝。原來寶船高人,易於下視,賊船梭小,怯于仰攻,故此賊船不能取勝。卻又有一件,寶船高大,進退不便;賊船梭小,出入疾徐,各得其妙。況且賊船上都是生牛皮做的圓牌,任你鳥銃藥箭,俱不能入。賊船上都是削尖的檳榔木為標槍,最長最厲害。賊船上藥箭火器等項俱全,故此寶船也不能取勝於彼。一連纏了三日,不分勝負。洪公道:「似此纖芥之賊,勝之如此其難,怎麼下得這許多番,取得個傳國寶?」馬公道:「這個賊船置之不問而已,哪裡費這許多的心機。」王尚書道:「來不能禦,卻不能追,何示人以不武也!」老爺道:「諸將各不用心,姑恕今日。自今日以後,限三日之內成功,違者軍法從事。」
軍令一出,各將官吃忙。只見五營大都督商議已定,同去請教天師。天師道:「諸公意下何如?」眾將官道:「因無妙計,特來請教天師。」天師沉吟了一會,說道:「昔日赤壁之事可乎?」眾將官道:「赤壁之事,末將俱有成議。只是赤壁裡面,還有一件吃緊的沒奈何。」天師笑一笑,說道:「敢是個七星壇麼?」眾將官齊齊的打一躬,說道:「是。」天師道:「七星之壇,貧道一例包管。是誰做個黃蓋痛傷嗟?」眾將官道:「痛傷嗟今番在賊船上。」天師道:「是誰做個鳳雛先進連環策?」眾將官道:「連環策今番在我們船上。」天師道:「諸公高見。苦肉計原本在我,今反在彼;連環策原本在彼,今番反在我。」眾將官道:「豈不聞顛之倒之,無不宜之。」大家取笑了一會。天師道:「今日怎麼左右先鋒不曾下顧?」唐狀元道:「又在華容道上坐著。」天師大笑而散。
到了明日,天師坐在下皇閣上,吩咐了朝天宮的道宮,外面看賊船,分一個東西南北:東一、西二、南三、北四,以木魚響聲做號頭。五營大都督各守一方,把些寶船分東西南北,各方連環各方。安排已定,這一日反不見個賊船來。眾將官道:「時日有限,賊船似此不來,卻不違誤了元帥軍令?」張狼牙道:「想是他逃竄去了。」唐狀元說道:「他怎麼擅自肯去?只在今日晚上,好歹有個消息來也。」連張天師也坐在玉皇閣上,眼盼盼的望了一日。
到了半夜三更,只見後營船上拿住一隻賊船,船上有十二個賊人,解上中軍帳來,都說道:「受刑不過,特來投生。」元帥道:「怎麼叫做受刑不過,特來投生?」其人道:「是我本國將軍謝文彬看見連不能取勝,心思一計,來燒你們的寶船。今日責令我們每人名下,要火藥一百斤、干檳榔片一十擔,一名不完,重責一百棍,割耳示眾。是我十二個人不完,俱吃他一百藤棍,俱被他割了一隻耳朵。」老爺道:「你到我這裡做甚麼?」其人道:「是我人計議已定,與其坐而待斃,不若投降而得生,故此特來投生。」老爺道:「這個話兒難以準信。」其人道:「元帥爺不肯準信,可驗小的們的傷痕。」老爺道:「苦肉計豈不是傷痕?」其人道:「既元帥不信,小的們情願監禁在這裡,俟破賊之日釋放未遲。」老爺道:「這個通得。」一面吩咐旗牌官監禁了這十二個來人,往後發落;一面傳令各營,賊情如此如此,準備廝殺。天師聽知這一段消息,大笑了三聲,說道:「果真的苦肉計在賊船上。眾將官好神見哩!」唐狀元又把只賊船領回來,安排了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