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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母送了天使,慰李靖曰:「先生休驚,若非先生效勞,則誤期之罪,更甚于誤雨。只是老身不該使二子俱出,以羅此咎。」李靖亦無言可答。二女娘請靖入書房用飯,李靖好不過意,龍母指二女謂靖曰:「此二女自幼侍予,頗適予意。今欲遣二女使奉先生箕帚,惟先生所擇。」靖曰:「靖乃庸夫下士,如何敢上干仙體?此事斷然不敢從命!」母曰:「先生雖居塵俗,品若上界真仙,使二女得此佳婿,亦願足矣!先生幸勿辭焉。」靖曰:「靖貧無賴,採薪度日。茅檐之下,無立錐之土,瓮室之中,無隔宿之糧。即仙姬不棄,靖將何以自立?」二女聞之,皆目視李靖,微微而笑。姥曰:「天之困厄,每甚于豪傑之士。豈不聞人生於世,所患者在寡德,不患寡財?今觀二女之意,均非無意于君者。予別無所贈,出夜光珠三顆,開唐寶劍一匣。」謂二女曰:「此珠價值連城,汝二人收為妝資,與先生下山永成百年之好。」二女向龍母下拜,李靖不好推辭,只得也拜謝龍母。母曰:「他二人年長者名春蘭,年少者名秋菊,先生宜善教之。」又謂二女曰:「以順為政者,妾婦之道也。汝二人宜善事先生。吾二子受杖過傷,不能送客,先生海涵。」於是春蘭背着行李,秋菊佩了寶劍,隨李靖下山。龍母送出大門之外,揮淚而別。
李靖謂二女曰:「柳家店一村男女,皆沒于水,吾為之災也。予欲售一珠,覓屍封葬,以釋予愆。」二女曰:「惟君所命。」不上半日,到了柳家店,果然被水淹成大坑。李靖觸目傷心,欷歔再四,覓居近人家,寄居二女,單往洛陽探親。那親長見李靖衣服襤褸,卻不十分理會。李靖私去當鋪中當珠一顆,得銀子五千兩,仍回柳家店。收買白布一千餘匹,又買棺木五百五十三付,不論遠近,送一死屍來者,謝銀五兩。不上四五日,計斂死屍共有五百五十二頭。命居近之人遍視群屍,單不見有龐母。李靖出帖,曉諭鄉人,有能覓獲龐母屍者,謝銀一百兩。又過了三日,絶無影響。李靖無可奈何,只得束草為人,上書「龐母真魂」四字,入棺安葬,以了心願。又于各屍封葬之所,燒紙焚帛,虔誠致奠。
次日,收拾行李,欲辭鄉人而回。鄉人老老少少皆來款留,李靖惟心領而已。將欲起程,客來報曰:「龐母至矣!」靖曰:「龐母安在?」果然龐母策枝而來。李靖曰:「為不見老母,險些尋殺小人。」龐母曰:「適聞鄉人語先生過用其情,老婦在世尚且感激不盡,況死於地下者!」說罷,向李靖下拜。李靖連忙扶起,曰:「媽媽出此大難,真乃吉人天相,不知媽媽何以預知而逃?」龐母曰:「自先生去後,老婦即發寒疾,只得往舅家暫住。剛病了半月,舅母亦寡貧而衰。昨日聞知先生如此用情,故特地趕來,以酬先生之意。」眾人曰:「龐母至此,先生可少留數日,使我等各盡其情。」李靖即取出三百〔兩〕銀子與龐母,另造房屋。又將百兩銀子,以作龐母養生之資。盤桓三日,拜別龐母,辭了眾人,望西而行。鄉人盡皆灑淚,依依不捨,李靖也切切而去。正是:
點水須當湧泉報,千金一擲不知貧。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四回 授天書蛟精返窟 謁越王女俠盜令
卻說李靖別了柳家店,攜二位龍女行了七八日,早到西城。旋迴故里,今二女權立門外,先進家中見了母親,將誤入龍宮行雨收屍之事,一一說明,又出夜光珠、寶劍為證。李母曰:「爾平生謹慎,今出此荒誕之言,似覺難信。觀爾精神發越,往時寒酸之氣盡消,亦似有奇遇者。也罷,命二龍女進來,待吾審視。」李靖出來,招二女入內,二女跪地不起。李母曰:「吾兒有何德何能,而龍母錯愛,既授之以珠,又賜之以女?」二女叩首曰:「龍母以幾輩自幼居于異類,不諳人事,聞老母親賢慧無比,能于教子,必能教媳,故使兒輩奉先生箕帚,兼學老母親德操。」李母曰:「吾母子居貧守儉,吾年七十,猶親紡績。吾兒年二十餘,採薪之外,別無所能,龍母誤聆虛聲耳!」二女又叩首曰:「聖人云:『不仁者,不可以長處約。』龍母所慕老母與先生者,正惟此耳。」李母曰:「善!汝二人真吾兒媳也。」遂以手扶起二女,即日命李靖與二女成禮。合卺之後,相得甚歡。二女助李母紡績,日夜不休。一日,二女相語,歌曰:
貧子衣中珠,光自圓明好。
雖然善為藏,終是龍家寶。
李靖怪而問之, 二女曰: 「郎君市珠,可以致富,何自苦如此?」李靖曰:「予感龍母之德,不忍遽售,非寶此珠,正寶龍母之惠也。」二女曰:「此珠終非人間之物,他日龍神行雨,見此珠光,一吸而去,不若售之,得金為妙。」李靖曰:「我得之,使彼失之,仁者未必為此。」二女默然不答。一日,雷雨驟至,李靖啟櫃視之,珠果不見,靖乃責二女曰:「吾若聽汝二人之言,遺害於他人矣。」二女再拜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