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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主僕二人順着河邊,走了一里之路,遠遠的望見前面一個燈籠上寫着:「公文下處」。玉霜見了,便來投宿,向店小二說道:「我們是兩個人,可有一間空房我們歇歇?」店家把柏玉霜上下一望,問道:「你們可是從鎮上來的?」柏玉霜說道:「正是。」那店家連忙搖手,說道:「不下。」柏玉霜問道:「卻是為何?」店家說道:「聽得你們在鎮上把銀子那賣拳的人,方纔王三爺吩咐,叫我們不許下你們。若是下了你們,連我們的店都要打掉了哩!你們只好到別處去罷。」柏玉霜吃了一驚,只得回頭就走。
又走了有半裡之路,看見一個小小的飯店,二人又來投宿,那店家也是一般回法,不肯留宿,柏玉霜說道:「我多把些房錢與你。」店家回道:「沒用。你就把一千兩銀子與我,我也不敢收留你們,只好別處去罷。」柏玉霜說道:「你們為何這等怕他?」店家道:「你們有所不知,我們這瓜州城內外有三家辣戶,府縣官員都曉得他們的名字,也無法奈何他,東去三十里揚州地界,是盧氏弟兄一黨辣戶;西去二十里儀徵地界,是洪氏弟兄一黨辣戶;我們這瓜州地界,是王氏兄弟一黨辣戶,他向這三家專一打降,報不平,扯硬勸,若是得罪了他,任你是富貴鄉紳,也弄你一個六死八活廳才歇手。」
柏玉霜聽了,只是暗暗的叫苦,回頭就走,一連問了六七個飯店都是如此。當下二人又走了一會,並無飯店容身,只看天又晚了,路又生,腳又疼,真正沒法了。秋紅說道:「我想這些飯店,都是他吩咐過的,不能下了。我們只好趕到村莊人家借宿一宵,再作道理。」柏玉霜說道:「只好如此。」主僕二人一步一挨,已是黃昏時分,趁着星光往鄉村裡行來。
走了一會,遠遠望見樹林之中現出一所莊院,射出一點燈光來。秋紅說道:「且往那莊上去。」當下二人走到莊上,只見有十數間草房,卻只是一家,當中一座莊門,門口站着一位公公,年約六旬,鬚眉皆白,手執拐仗,在土地廟前燒香。柏玉霜上前為禮,說道:「老公公在上,小子走迷了路了,特來寶莊借宿一宵,明早奉謝。」那老兒見玉霜是個書生模樣,說道:「既如此,客官隨老漢進來便了。」那老兒帶他主僕二人進了莊門,叫莊客掌燈引路,轉彎抹角,走到了一進屋裡,後首一間客房,緊靠後門。秋紅放下行李,一齊坐下,那老兒叫人捧了晚飯來,與他二人吃了。那老兒又說道:「客人夜裡安歇莫要做聲,惟恐我那不才的兒子回來,聽見了又要問長問短的,前來驚動。」柏玉霜說道:「多蒙指教,在下曉得。」
那老兒自回去了。柏玉霜同秋紅也不打行李,就關了門,拿兩條板凳,和衣而睡,將燈吹火。沒有一個時候,猛聽得一聲嘈嚷,有三四十人擁進後門,柏玉霜大驚,在窗子眼裡一看,只見那三四十人一個個手執燈球火把、棍棒刀槍,捆着一條大漢,扛進門來。柏玉霜看見捆的那大漢卻是史忠,柏玉霜說道:「不好了,撞到老虎窩裡來了。」又見隨後來了兩個大漢,為頭一個頭紮紅中,手執鋼叉,喝令眾人將史忠弔在樹上。柏玉霜同秋紅看見大驚,說道:「正是對頭王宸。」
只見工袁回頭叫道:「二哥,我們一發去尋大哥來,分頭去追那兩個狗男女,一同捉了,結果了他的性命,才出我心頭之怒。」眾人說道:"
三哥哥說得是,我們快些去。「當下眾人哄入中堂,聽得王宸叫道:」 老爹,大哥往那裡去了?「聽得那老兒回道:」短命鬼,你又喊他做甚麼事?他到前村去了。"
柏玉霜同秋紅見了這等凶險,嚇得戰戰兢兢說道:「如何是好。」 倘若莊漢告訴他二人,說我們在他家投宿,回來查問,豈不是自投其死?就是挨到天明,也是飛不掉的。「秋紅說道:」三十六着,走為上着。「乘他們去了,我們悄悄的開了門出去,拼了走他一夜,也脫此禍。」柏玉霜哭道:「只好如此。」主僕二人悄悄的開了門,四面一望,只見月色滿天,並無人影。二人大喜,秋紅背了行李。走到後門口,輕輕的開了後門,一溜煙出了後門,離了王家莊院,乘着月色,只顧前走,走了有半裡之路,看看離王家遠了,二人方纔放心,歇了一歇腳。
望前又走了四里多路,來到一個三叉路口,東奔揚州,西奔儀征。他們不識路,也不奔東,也不奔西,朝前一直就走,走了二里多路,只見前面都是七彎八折的蝣蜒小路,荒煙野草,不分南北,又下敢回頭,只得一步步順着那草徑往前亂走。又走了半裡多路,抬頭一看,只見月滾金波,天浸銀漢,茫茫蕩蕩,一片大江攔住了去路。柏玉霜大驚,說道:「完了,完了,前面是一片大江,望那裡走?」不覺的哭將起來,秋紅說道:「哭也無益,順着江邊且走,若遇著船隻就有了命了。」正走之時,猛聽得一片喊聲,有三四十人,火把燈球,飛也似趕將來了。柏玉霜嚇得魂不附體,說道:「我命休矣!」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指路強徒來報德 投親美女且安身
話說柏玉霜主僕二人走到江邊,沒得路徑,正在驚慌,猛抬頭,見火光照耀。遠遠有三四十人趕將下來,高聲叫道:「你兩個狗男女往那裡走?」柏玉霜叫苦道:「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如何是好?不如尋個自盡罷!」秋紅道:「小姐莫要着急,我們且在這蘆花叢中順着江邊走去,倘若遇著船來,就有救了。」柏玉霜見說,只得在蘆葦叢中順江邊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