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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二公子羅琨放下杯來,叫道:「哥哥,俺想這一場大雪,下得山中那些麋麂鹿兔無處藏身,我們正好前去射獵一回,帶些野味回家,也不在這一番遊玩。」大公子聽了,喜道:「兄弟言之有理。」遂叫家人:「在這裡伺候,我們射獵就來。」家人領命。二位公子一起跳起身來,上馬加鞭,往山林之中就跑。跑了一會,四下里一望,只見四面都是高山。二位公子勒住了馬直讚:「好一派雪景!」
這荒山上倒有些凶惡。觀望良久,猛的一陣怪風,震搖山嶽。風過處,山凹之中跳出一隻黑虎,舞爪張牙,好生利害。二位公子大喜。大公子遂向飛魚袋內取弓,走獸壺中拔箭,拽滿弓,搭上箭,喝一聲「着」,颶的一箭往那黑虎項上飛來,好神箭,正中黑虎項上!那虎吼了一聲,帶箭就跑。二公子道:「那裡走!」一齊拍馬追來。
只見那黑虎走如飛風,一氣趕了二里多路,追到山中,忽見一道金光,那虎就不見了。二人大驚道:「分明看見虎在前面,而為何一道金光就不見了,難道是妖怪不成?」二人再四下觀看,都是些曲曲彎彎小路,不能騎馬。大公子道:「莫管他!下了馬,我偏要尋到這虎,除非他飛上天去!」二公子道:「有理!」遂一齊跳下馬來,踏雪尋蹤,步上山來,行到一箭之地,只見枯樹中小小的一座古廟。
二人近前一看,只見門上有匾,寫道:「元壇古廟」。二人道:「我們跑了半日,尋到這個廟,何不到這廟中歇歇!」遂牽着馬,步進廟門一看,只見兩廊破壁,滿地灰塵。原來是一座無人的古廟,又無憎道香火,年深日久,十分頽敗,後人有詩嘆曰:
古廟空山裡,秋風動客哀。
峪無人跡往,斷石橫荒苔。
二人在內玩了一回,步上殿來,只見香煙沒有,鐘鼓全無,中間供了一尊無壇神像,連袍也沒有。二人道:「如此光景,令人可嘆!」正在觀看之時,猛然噹的一聲,落下一枝箭來,二人忙忙近前拾起來看時,正是他們方纔射虎的那一枝箭,二人大驚道:「難道這老虎躲在廟裡不成?」二人慌忙插起雕翎,在四下看時,原來元壇神聖旁邊泥塑的一隻黑虎,正是方纔射的那虎,虎腦前尚有箭射的一塊形跡。二人大驚道:「我們方纔射的是元壇爺的神虎!真正有罪了!」慌忙一起跪下來,祝告道:「方纔實是弟子二人之罪!望神聖保佑弟子之父羅增征討韃靼,早早得勝回朝!那時重修廟字,再塑金身,前來還願!」祝告已畢,拜將下去。
拜猶未了,忽聽得咯喳一聲響,神櫃橫頭跳出一條大漢,面如鍋底,臂闊三停,身長九尺,頭戴一頂元色將中,灰塵多厚;身穿一件皂羅戰袍,少袖無襟。大喝道:「你等是誰,在俺這裡胡閙!」二位公子抬頭一看,吃了一驚,道:「莫非是元壇顯聖麼?」那黑漢道:「不是元壇顯聖,卻是霸王成神!你等在此打醒了俺的覺頭,敢是送路費來與我老爺的麼?不要走,吃我一拳!」掄拳就打。羅琨大怒,舉手來迎,打在一處。正是:
兩隻猛虎相爭,一對蛟龍相鬥!
這一回叫做:英雄隊裡,來了輕生替死的良朋;豪傑叢中,做出攪海翻江的事體!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回 粉金剛義識賽元壇 錦上天巧遇祁子富
且言公子羅琨問那黑漢交手,一來一往,一上一下,鬥了八九個解數:羅燦在旁看那人的拳法,不在兄弟之下,讚道:「倒是一位好漢!」忙向前一手格住羅琨,一手格住那黑漢,道:「我且問你:你是何人?為甚麼單身獨自躲在這古廟之中,作何勾當?」那人道:「俺姓胡名奎,淮安人氏,只因俺生得面黑身長,因此江湖上替俺起個名號,叫做賽元壇。俺先父在京曾做過九門提督,不幸早亡。俺特來謀取功名,不想投親不遇,路費全無,只得在此廟中權躲風雪。正在瞌睡,不想你二人進來,吵醒了俺的瞌睡,因此一時動怒,相打起來。敢問二公卻是何人?來此何干?」公子道:「在下乃世襲興唐越國公羅門之後,家父現做邊關元帥。在下名叫羅燦,這是舍弟羅琨,因射虎到此。」胡奎道:「莫不是粉面金剛羅燦、玉面虎羅琨麼?」羅燦道:「正是!」那胡奎聽得此言,道:「原來是二位英雄!我胡奎有眼不識,望乞恕罪!」說罷,翻身就拜。正是:
俊傑傾心因俊傑,英雄俯首為英雄。
二位公子見胡奎下拜,忙忙回禮。三個人席地坐下,細間鄉貫,都是相好;再談些兵法武藝,盡皆通曉。三人談到情蜜處,不忍分離。羅燦道:「想我三人,今日神虎引路,邂逅相逢,定非偶然!意欲結為異姓兄弟,不知胡兄意下如何?」胡奎大喜道:「既蒙二位公子提攜,實乃萬幸,有何不中!」公子大喜。當時序了年紀,胡奎居長,就在元壇神前撮土為香,結為兄弟。正是:
桃園義重三分鼎,梅嶺情深百歲交。
當下三人拜畢,羅燦道:「請間大哥,可有甚麼行李,就搬到小弟家中去住!」胡奎道:「愚兄進京投親不遇,欲要求取功名,怎奈沈謙當道,非錢不行。住在長安,路費用盡,行李衣裳都賣盡了,只在街上賣些槍棒,夜間在此地安身,一無所有,只有隨身一條水磨鋼鞭,是愚兄的行李。」羅燦道:「既是如此,請大哥就帶了鋼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