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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臣因明日就要起身,這晚正在樓上收拾,忽聽嗖的一聲,攛進一片紅光,仔細一看,原來是顏紫綃。連忙見禮讓坐道:「妹子聞得姐姐扶柩回籍安葬,屢次遣人到府同情,總無消息,那知姐姐卻已回來。為何夤夜至此?」顏紫綃道:「咱自京師歸家,適值咱哥哥顏崖也中武舉回來。因父母靈柩久在異鄉,心甚不安,同哥哥商量,把靈柩扶歸故土,葬在祖塋,才同哥哥回來。到了家中,聞得賢妹就要遠行,因此夤夜趕來,一者送行,二者還有一事相商:咱家中現在一無牽掛,賢妹此時迢迢數萬里前去尋親,婉如妹妹聞已婚配,此次諒不能同去,賢妹一人未免過于寂寞,咱情願伴你同去。你意下如何?」閨臣聽了,雖覺歡喜,奈自己別有心事,又不好宣言。躊躇半晌,只得說道:「雖承姐姐美意,但妹子此去,倘尋得父親回來,那就不必說了,設或父親看破紅塵竟自不歸,抑或尋不着父親,妹子自然在彼另尋一個修練之計,歸期甚覺渺茫。尚望姐姐詳察。」紫綃道:“若以人情事務而論:賢妹自直把伯伯尋來,夫妻父子團圓,天倫樂聚,方了人生一件正事。但據咱想來:團圓之後,又將如何?樂聚之後,又將如何?
再過幾十年,無非終歸於盡,臨期誰又逃過那座荒丘?咱此番同你前去另有痴想,惟願伯伯不肯回來,不獨賢妹可脫紅塵,連咱也可逃出苦海了。「閨臣忖道:」怪不得碑記說他『幼諳劍俠之術,長通元妙之機』,果然竟有道理。「連忙說道:」姐姐即如此立意,與妹子心事相合,就請明日過來,以便同行。“紫綃點點頭,將身一縱去了。次日,把行李搬來。林氏正愁女兒無伴,今見顏紫綃同去,甚是歡喜。
當時閨臣拜辭祖先,並向母親、叔、嬸灑淚拜別。因對小峰道:「你年紀今已不小,一切也不消再囑。總之:在家須要孝親,為官必須忠君,凡有各事,只要俯仰無愧,時常把天地君親放在心上,這就是你一生之事了。」又向紅蕖拜了下去。紅蕖急忙跪下道:「姐姐為何行此大禮?」閨臣滴淚道:「你當年替母報仇,忿不顧身;又能不憚勞悴,侍奉祖父餘年,如此大孝。將來母親甘旨,妹妹自能侍奉承歡,無須諄囑。但愚姐此番遠去,缺了孝道,全仗妹妹一人偏勞,你當受我一拜。」二人抆淚起來。林氏又囑付一番,合家灑淚而別。
閨臣、紫綃帶著乳母到了林之洋家,婉如同田鳳翾都從婆家過來送行。多九
公因京中回來,一路過于辛苦,不能回去;小春有病,也未過來。林之洋又帶了幾樣貨物,托丈母江氏在家照應;帶著兒子、呂氏、閨臣、紫綃,辭別眾人,上了海船,一直望小蓬萊進發。沿途雖賣些貨物,也不敢過于耽擱,只向抄近水面走去。
不知不覺過了新春,于四月下旬到了小蓬萊,閨臣同紫綃別了眾人,上山去了。林之洋等到兩月之後,不見回來,十分着急。每日上山探聽,那有蹤影。看看又是一月,海上秋涼,山林蕭瑟。這日正在山上探望,忽遇一個採藥的女道童。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鏡花緣
第九十五回 因舊恙筵上談醫 結新之庭中舞劍
話說那個女道童手中拿著兩封信遞給林之洋道:「是唐、顏二位仙姑家書,拜煩順便替他寄去。」林之洋把信接過,正要細細盤問,那個女童忽然不見,迎面卻站著一個青面撩牙宛如夜叉一般,吼了一聲,奔了上來。林之洋連說:「不好!……」直向山下飛跑,那夜叉也隨後跟來。林之洋跑到船上,忙叫放槍。眾水手放了幾槍,雖打在他的身上,那夜叉只當不知,仍是吼叫連聲,要向船上攛來。嚇的眾人慌忙開船。林之洋連日上山辛苦,又吃這一嚇,竟自渾身發燒,臥床不起,足足病到次年三月回到嶺南,還未大好,呂氏把兩封信送交林氏,林氏看了,知道閨臣看破紅塵,不肯回家,只哭的死去少來。顏崖接了妹子之信,也是訴說看破紅塵之話,並囑哥哥即到小瀛州投奔洛承志,日後勤王,立點功業,好謀個出頭之日。顏崖得了此信,約了婉如丈夫田廷一同前去,並托小峰向洛紅蕖要了一封家信。
原來小峰自閨臣起身後,日日跟着顏崖、田廷習武,甚屬投機。去年同多九
公說了,把秦小春配了顏崖。今見顏崖、田廷要到小瀛洲,即向母親說知,也要跟去碰碰機會,顏崖把家眷托多九公照應了,同了小峰、田廷向小瀛洲進發。路上恰好遇見廉亮、尹玉、魏武、薛選,都因武試落第回來,一路同行,頗不寂寞。
大家談起行藏,小峰把實情說了,廉亮等四人都有願去投奔之意。顏崖道:「咱正愁人少不能壯觀,若得四位兄長同去,添了許多威風,那更妙了。」
七人曉行夜住,這日來到小瀛洲山下,顏崖把信交小卒投了,史述同洛承志、宋素迎下山來。大家見禮,彼此同了名姓。顏崖把眾人來意及大家姐妹都是同年的話說了。史述見七個人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如同七隻猛虎一般,十分歡喜,即請上山。小卒在前引路,進了山寨,只見裡面有兩個少年大漢迎了出來,一個面如重棗,一個臉似黃金;都是虎背熊腰,相貌非凡。彼此也見了禮。洛承志指著紅面少年道:「這位是我們各家姐妹的世兄,乃禮部尚書之子,姓卞名璧,那黃面的乃新科才女燕紫瓊之兄,名叫燕勇,我們雖然初會,但各家姐妹卻久已相聚多時了。」史述把七人名姓來意也向二人說了。大家聚談,甚是相投。顏崖問起後寨有無家眷在內。洛承志道:“史家哥哥嫂夫人就是新中才女,姓宰名銀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