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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面道人道:「大仙且請息怒。這兩個孽畜,如此行為,自應立時屠剖。但上蒼有好生之德;兼且孽龍業已覓了仙草,百花服過,不獨起死回生,並可超凡入聖。他既有這功勞,自應法外施仁,免其一死。第孽龍好色貪花,惡蚌移禍害人,都非良善之輩。據小仙之意:即將二畜禁錮無腸國東廁,日受糞氣燻蒸,食其穢物,以為貪花害人者戒。大仙以為何如?」黑面道人點頭道:「大仙所見極是。二畜罪惡甚重,必須禁錮在無腸國富室的東廁,始足蔽辜。」黃面道人道:「加等辦理,固覺過刻,亦是二畜罪由自取。」因將回生草取了遞給林之洋道:「居士即將此草給令甥女服了,自能起死回生。我們去了。」林之洋接過下拜道:「請神仙留下名姓,俺日後也好感念。」黃面道人指著黑面道人道:「他是百介山人,貧道乃百鱗山人。今因閒游,路過此地,不意解此煩惱,莫非前緣,何謝之有!」正要舉步,那孽龍、大蚌都一齊跪求道:「蒙恩主禁於無腸東廁,小畜業已難受;若再遷于富室東廁,我們如何禁當得起?不獨三次四次之糞臭不可當,而且那股銅臭尤不可耐。惟求法外施仁,沒齒難忘!」林之洋上前打躬道:「俺向大仙講個人情,他們不願東廁,把他罰在西席,可好?」孽龍、大蚌道:「西席雖然有些酸臭,畢竟比那銅臭好挨。我們願在西席。」兩個道人道:「且隨我來,自有道理。」一齊去了。眾水手在旁看著,人人吐舌,個個稱奇。
多、林二人回船,將仙草給小山灌入,吐了幾口海水,登時複舊如初,精神更覺清爽。大家都替他道喜。小山道:「只要尋得父親回來,就是受些魔難,我也情願。」林之洋把水仙村之話說了。隨即開船,向小蓬萊進發。
又走多時,如軒轅、三苗等國都已過去,這日,多、林二人在船後閒談。多九公道:「林兄,你看:去歲起風,豈不就在此地?今年有意要到小蓬萊,偏又不遇風暴。若象去年,何等爽快!老夫素于此處甚生,恰好前面有個小國,只好到彼問問。」隨即收口,上去打聽。原來此間是丈夫國交界。及至細問小蓬萊路徑,眾國人聽了,莫不害怕,都說:「離此千餘里,地名田木島,有一亥木山,近來忽生許多妖怪出來傷人,來往船隻,每每被害。」二人慌忙回來,告訴眾人,都不願去;小山那裡肯依。多、林二人說之至再,小山寧死也要前去。二人明知勸也無用,只得拚命朝前進發。
這日正行之際,迎面有座大嶺,細着路徑,須由山角繞過,方能出口。走了多時,離嶺不遠,只見上面密密層層許多果樹,如桃、李、橘、棗之類,四時果品,無般不有。那股果香,陣陣向面上撲來,令人好不垂涎。柁工被這果香鑽入鼻孔,一心想啖,不因不由把船靠了山角。方纔泊岸,船上眾人早已一擁齊上,遇見鮮果,不論好歹,摘來就吃,口中莫不叫好。多、林二人也飽餐一頓。林之洋摘了許多桃、李、橘、棗之類,送上船來,呂氏正在垂涎,即同小山姐妹大家分吃。小山道:「舅舅為何將船泊在此處?前日打聽路徑,都說前面有妖怪,怎麼今日就忘了?」林之洋道:「俺自聞了這股果香,心裡迷迷惑惑,只顧想吃,那裡還顧甚麼妖怪!俺去催他們開船。」於是來至外面道:「俺們走罷!莫要遇著妖怪出來。」眾水手道:「今日吃了這樣鮮果,渾身綿軟,就如酒醉一般。好不快活!那個還有氣力開船!」說著,個個睡在樹下。
多、林二人站在船頭,只覺天旋地轉,遍體酥麻,站立不住,正在發慌,山中忽然走出許多婦女,來到船上,把呂氏、小山、婉如、若花、乳母,攙扶上岸,又有兩個,把多、林二人也攙了下船,還有幾十個,把眾水手也都攙起,走上山來,眾人心裡雖覺明白。就只口不能言,渾身發軟。小山此時雖然照舊,因見眾人這宗光景,明知寡不敵眾,只好且裝灑醉,跟著同來,看他怎樣,再作道理。
不多時,來至石洞跟前。進了石洞,又走兩層庭院,進了廳堂。正面坐著一個女妖,頭戴鳳冠,身穿蟒杉,極其美貌;面上有條指痕,從那指痕之中,更增許多嫵媚。旁邊坐著一個男妖,年紀不到二旬,生得齒白唇紅,面如傅粉,雖是男妖,卻是女裝。多九公看了,身上雖覺癱軟,心裡卻還明白,暗暗忖道:「這是男妖,怎是婦女打扮?此時林兄見這模樣,回想當日女兒國風味,只怕又要吃驚了。」
只見下首還有兩個男妖:一個面如黑棗,一個臉似黃橘,赤髮蓬頭,極其凶惡。
忽聽女妖笑道:“他們只知吃果,那知其中藏有酒母。果然毫不費事,就都跟來。此皆賢妹並二位愛卿贊畫之力,將來自然慢慢一同受享。但這倮兒有三十
余口之多,不知賢妹可能別出心裁,另有炮製?「少年男妖答道:」這些倮兒剛纔已吃酒母,皮肉未免帶有酒味,若照嚮日烹調,恐不合口。據妹子愚見:莫若竟將這些倮兒釀為美酒,其名就叫『倮兒酒』。姐姐以為何如?「女妖喜道:」如此極妙!「黑面男妖道:」以倮為酒,固是美品,但清濁不分,亦恐酒味不佳。
據臣看來:女倮之味必清,男倮之味必濁,將來釀時,必須預分兩處,庶清濁不致紊亂。「黃面男妖道:」今日倮兒如此之多,其中酒量大的諒亦不少,莫若先將好酒給他儘量而飲,教他吃的爛醉,日後釀出酒來,豈不更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