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頁
他搓了搓手,為自己終於找到恰當的話題而感到高興,既能讓妻子感到難堪,又能使其陰暗報復心理得到滿足。因為自上次在林苑轉了一圈以來,他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出所以然的強烈嫉妒心。現在,只要一談起弗雷斯蒂埃,他總要加上「龜公」這一形容語。他心裡很清楚,這一招最後必會將瑪德萊娜弄得煩躁不已。因此整個晚上,他帶著悠然自得的嘲諷腔調,不厭其煩地把「龜公弗雷斯蒂埃」說了不下十次。
他對死者已無所怨恨。相反,他在為他復仇。
妻子裝着沒有聽見,仍是笑嘻嘻地對著他,顯出無所謂的樣子。
第二天,既然瑪德萊娜要去向瓦爾特夫人發出邀請,他忽然想搶在她前面,去單獨會會這位老闆娘,看她是否真的有意於他。他覺得這很好玩,心裡很是得意。再說若有可能……為什麼不就勢……呢?
因此這天下午,剛過兩點,他便到了馬勒澤布大街。進入客廳後,他等了等。
過了片刻,瓦爾特夫人終於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急切地向他伸過一隻手:
「今天刮的是什麼風,怎麼把您給吹來啦?」
「什麼風也沒刮。我今日來,是想看看您。我是受一種力量的驅使而來的,我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而且也沒什麼話要對您說。總之我來了。對於我這樣早就來打攪您並如此坦率地說明情由,您能原諒我的冒昧嗎?」
他半開玩笑而又彬彬有禮地說道,嘴角掛着笑意,聲音裡卻透着嚴肅。
「說真的……」驚訝不已的瓦爾特夫人,臉上泛起紅暈,結結巴巴地說道,「您的話我聽不明白……感到很突然……」
「我這番表白,」杜·洛瓦又說道,「有意說得十分輕鬆,因為我怕嚇着您。」
他們互相緊挨着坐了下來。瓦爾特夫人開玩笑地說道:
「這麼說,您剛纔的話……是認真的嘍?」
「當然。這些話,我藏在心底已經很久很久了,早就想對您說。可是我不敢,大家都說您性情古板……非常嚴肅……」
瓦爾特夫人已終於恢復鎮靜,這時說道:
「那您為何今天來了呢?」
「我也說不上來,」杜·洛瓦說,接着又壓低嗓音:「也許是因為昨天回去後,我始終坐立不安,心裡只是想著您。」
「這是哪兒的話?」瓦爾特夫人面色煞白,「別孩子氣了,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
杜·洛瓦一下子在她面前跪了下來,弄得她驚駭不已。她想站起來,然而杜·洛瓦雙手抱著她的身腰,死死按住了她。
同時帶著激動的神情不住地說道:
「真的,很久以來,我便愛上了您,而且愛得發狂。您現在不用說話。我控制不了自己,毫無辦法。我愛您……我是多麼地愛您!您能知道我的心嗎?」
瓦爾特夫人已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想說點什麼,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到,杜·洛瓦的嘴唇向她的嘴唇湊了過來,因此用雙手抓住他的頭髮,使勁頂着,不讓他靠近。接着又將頭向左右兩邊,迅速地來回擺動,並閉上了眼,不願再看他。
隔着薄薄的衣裙,他在她身上到處摸着、捏着。這突如其來的有力愛撫,弄得她實在有點頂不住了。不想這時,杜·洛瓦忽然站了起來,想把她抱在懷內。就在他挪開身子的那一剎那,她往後一縮,刷地一下掙脫了他,繞過一張張椅子逃往一邊。
杜·洛瓦覺得,現在若去追她已沒有多大意思,因此一屁股落在椅子上,雙手捂着臉,煞有介事地抽抽噎噎,裝出一副不勝痛苦的樣子。
過了片刻,他站起身,說了聲再見,便一徑走了出去。
到了門廳,他神態安然地拿上自己的手杖,出了大門。走在街上,他心中嘀咕道:
「他媽的,看來事情已經成了。」
接着,他到郵局給克洛蒂爾德發了封快信,約她第二天相見。
他在平常時刻回到家中。一見到妻子,便劈面問道:
「怎麼樣?由你負責的那幾位,你都請了嗎?」
「請了,」瑪德萊娜答道,「只有瓦爾特夫人不能肯定屆時是否有空。她好像有點猶豫不決,什麼責任呀,良心呀,說了許多,讓我簡直摸不着頭腦。她今天這樣子實在很怪。不管怎樣,我想她會來的。」
「當然啦,」杜·洛瓦聳丁聳肩,「她會來的。」
不過,他對此並無確實的把握,因此直到宴請那天還一直擔著心。
這天早上,瑪德萊娜收到這位老闆娘一張便條。便條寫道:「今晚的時間總算已經擠出,因此可來貴府赴宴。只是我丈夫不能陪我前來。」
杜·洛瓦閲後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