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第
225講:子西使人召王孫勝①,沈諸梁聞之②,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高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置之境。」子高曰:「不可。其為人也,展而不信,愛而不仁,詐而不智,毅而不勇,直而不衷,周而不淑。復言而不謀身,展也;愛而不謀長,不仁也;以謀蓋人,詐也;強忍犯義,毅也;直而不顧,不衷也;周言棄德,不淑也。是六德者,皆有其華而不實者也,將焉用之。“彼其父為戮于楚,其心又狷而不潔。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德,思報怨而已。則其愛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復之,其詐也足以謀之,其直也足以帥之,其周也足以蓋之,其不潔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義,蔑不克矣。“夫造勝之怨者③,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其寵之,毅貪無厭,既能得入,而耀之以大利,不仁以長之,思舊怨以修其心,苟國有釁,必不居矣。非子職之,其誰乎?彼將思舊怨而欲大寵,動而得人,怨而有術,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愛子與司馬④,故不敢不言。」子西曰:「德其忘怨乎!余善之,夫乃其寧。」子高曰:「不然。吾聞之,唯仁者可好也,可惡也,可高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惡之不怨,高之不驕,下之不懼。不仁者則不然。人好之則偪,惡之則怨,高之則驕,下之則懼。驕有欲焉,懼有惡焉,欲惡怨偪,所以生詐謀也。子將若何?若召而下之,將戚而懼;為之上者,將怒而怨。詐謀之心,無所靖矣。有一不義,猶敗國家,今壹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難乎?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奸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眚!能者早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眚也,為之關蘥蕃籬而遠備閒之⑤,猶恐其至也,是之為日惕。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賊之人也。』其又何善乎?若子不我信,盍求若敖氏與子干、子皙之族而近之⑥?安用勝也,其能幾何?“昔齊騶馬以胡公入于具水⑦,邴歜、閻職戕懿公于囿竹⑧,晉長魚矯殺三郤于榭,魯圉人犖殺子般于次⑨,夫是誰之故也,非唯舊怨乎?是皆子之所聞也。人求多聞善敗,以監戒也。今子聞而棄之,猶蒙耳也。吾語子何益,吾知逃也已。」子西笑曰:「子之尚勝也。」不從,遂使為白公。子高以疾閒居于蔡⑩。及白公之亂(
11),子西、子期死。葉公聞之,曰:「吾怨其棄吾言,而德其治楚國,楚國之能平均以復先王之業者,夫子也。以小怨置大德,吾不義也,將入殺之。」帥方城之外以入,殺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
【註釋】
①王孫勝:即白公勝,楚平王的孫子。②沈諸梁:即葉公子高。楚國左司馬沈尹戌的兒子。③造勝之怨:指誣陷白公勝的父親太子建一事。費無忌任太子少師,輔導太子建,太子建娶了秦國的一個美女,費無忌勸平王納娶,併進讒言誣陷太子要叛亂,於是太子建逃亡到了鄭國。後來他與晉國密謀襲擊鄭國,被鄭人所殺,其子白公勝逃亡到了吳國。④司馬:指子西的弟弟子期,任楚國司馬。⑤關:門閂和鎖鑰。⑥若敖氏:即鬬椒。子干:即公子比。子皙:即公子黑肱。兩人是楚恭王非嫡生的兒子。⑦騶馬:齊國大夫。胡公:姜太公的後代胡公靖。具水:即巨洋水,在今山東境內。此指胡公虐待馬,後來馬殺了胡公,把他的屍體扔入了具水。⑧邴歜、閻職:二人都是齊國大臣。懿公:齊懿公,名商人,齊桓公的兒子,前
612至前
609年在位。齊懿公為太子時,與邴歜的父親爭奪田地,沒有獲勝,後來他即位後,掘了邴歜父親的墳墓,並讓邴歜的僕人納娶閻職的妻子。魯文公十八年(前
609),齊懿公到申池出遊,邴歜和閻職殺了懿公,把他的屍體扔到了竹林裡。⑨圉人:養馬的人。子般:魯莊公的太子。子般為太子時,曾因事鞭打過養馬人犖。後來子般即位,公子慶父和子般的夫人私通,魯莊公三十二年(前
662),慶父派犖殺死了子般。⑩蔡:楚地名,原是獨立小國,後為楚所滅,併入楚地,在今安徽鳳台。(
11)白公之亂:指魯哀公十六年(前
479)白公勝請求過伐鄭國為父報仇,子西答應後,還未發兵,晉國又攻鄭國,楚國反而出兵援救鄭國,並和鄭國簽訂盟約,白公勝因此大怒,發動叛亂,殺了子西和子期。
【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