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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1講:吳人入楚,昭王奔鄖,鄖公之弟懷將弒王①,鄖公辛止之。懷曰:「平王殺吾父②,在國則君,在外則仇也。見仇弗殺,非人也。」鄖公曰:「夫事君者,不為外內行,不為豐約舉,苟君之,尊卑一也。且夫自敵以下則有仇,非是不仇。下虐上為弒,上虐下為討,而況君乎!君而討臣,何仇之為?若皆仇君,則何上下之有乎?吾先人以善事君,成名于諸侯,自鬬伯比以來③,未之失也。今爾以是殃之,不可。」懷弗聽,曰:「吾思父,不能顧矣。」鄖公以王奔隨。王歸而賞及鄖、懷,子西諫曰:「君有二臣,或可賞也,或可戮也。君王均之,群臣懼矣。」王曰:「夫子期之二子耶④?吾知之矣。或禮于君,或禮于父,均之,不亦可乎!」
【註釋】
①鄖公:令尹子文的後代鬬辛。懷:鬬懷,鬬辛的弟弟。②平王:楚平王,楚昭王的父親。吾父:指鬬辛的父親蔓成然。③鬬伯比:令尹子文的父親。④子期:蔓成然的字。
【譯文】
吳國軍隊攻入楚國,楚昭王出奔到鄖地,鄖公的弟弟鬬懷想要殺害昭王,鄖公鬬辛阻止他。鬬懷說:「楚平王殺了我的父親,在國都內昭王是國君,在國都外他就是我的仇人。見到仇人不殺,那就不算是人了。」鄖公說:「事奉君王,不能因為在國都內和國都外就改變自己的行為,不能因為國君的興盛和哀亡而有不同的舉動,如果尊奉他為君王,尊卑就定下來了。而且是敵人才談得上有仇,不是敵人便不記仇。下殺上稱作弒,上殺下稱為討,更何況是君王呢!作為君而討伐臣,怎麼能記仇呢?如果大家都去仇恨君王,那麼還有什麼上下之別呢?我們先人用善行來事奉君王,在各諸侯國都很出名,從鬬伯比以來,一直沒有喪失過。現在你因為這件事而敗壞名聲,那不行。」鬬懷不聽,說:「我思念父親,不能顧及那些了。」鄖公便跟昭王一起逃亡到了隨國。昭王回國後對鄖公和鬬懷都賞賜,子西進諫說:「您有兩個臣子,有一個應該賞他,有一個應該殺掉。君王卻同樣對待他們,群臣就要害怕了。」昭王說:「您是指子期的兩個兒子嗎?我知道了。他們有一個對君王有禮,有一個對父親有禮,我同樣對待他們,不是也可以嘛!」
藍尹亹論吳將斃
第
222講:子西嘆于朝,藍尹亹曰:「吾聞君子唯獨居思念前世之崇替,與哀殯喪,於是有嘆,其餘則否。君子臨政思義,飲食思禮,同宴思樂,在樂思善,無有嘆焉。今吾子臨政而嘆,何也?」子西曰:「闔廬能敗吾師①。闔廬即世,吾聞其嗣又甚焉。吾是以嘆。」對曰:「子患政德之不修,無患吳矣。夫闔廬口不貪嘉味,耳不樂逸聲,目不淫于色,身不懷于安,朝夕勤志,恤民之羸,聞一善若驚,得一士若賞,有過必悛,有不善必懼,是故得民以濟其志。今吾聞夫差好罷民力以成私好,縱過而翳諫,一夕之宿,台榭陂池必成,六畜玩好必從。夫差先自敗也已②,焉能敗人。子修德以待吳,吳將斃矣。」
【註釋】
①闔廬:即闔閭,吳國國君,名光,公元前
514至前
496年在位。②夫差:吳國國君,吳王闔閭的兒子,公元前
495至前
473年在位。
【譯文】
子西在朝廷上嘆息,藍尹亹說:「我聽說君子只有在獨居思考前代的興衰成敗,或者殯殮發喪悲傷時,才發出嘆息,在其他時候並不嘆息。君子處理政事時想到道義,飲食時想到禮儀,共同宴會時想到歡樂,在歡樂時想到要做善事,沒有可嘆息的。現在您臨朝理政而發出嘆息,是什麼緣故呢?」子西說:「吳王闔閭能打敗我們的軍隊,闔閭去世了,我聽說他的繼承人比他還厲害。我因此嘆息。」藍尹亹回答說:「您應該擔心自己的政事德行沒有搞好,不必擔心吳國。闔閭嘴不貪美味佳餚,耳不喜歡聽靡靡之音,眼睛不貪戀美色,身體不貪圖安逸,從早到晚勤勞國事,體恤百姓的疾苦。聽到一句有益的話就很驚喜,得到一位賢士如同得到了賞賜,犯了過失必定改正,有不好的行為必然感到擔憂,所以得到百姓的支持,實現了戰勝楚國的志願。如今我聽說夫差喜歡濫用民力來滿足個人的愛好,縱容自己的過失,拒絶別人的進諫,即使是在某處只住一夜,台榭園池等都必須建好,聲色狗馬之類的玩物也必須隨行。夫差這樣做首先搞垮了自己,又怎麼能打敗別人呢。您修治德行對付吳國,吳國就要滅亡了。」
王孫圉論國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