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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濤答道:「稟覆相公,何濤自從領了這件公事,晝夜無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黃泥岡上往來緝捕;雖是累經杖責,到今未見蹤跡。非是何濤怠慢官府,實出於無奈。」
府尹喝道:「胡說!」上不緊,則下慢!「我自進士出身,歷任到這一郡諸侯,非同容易!今日,東京太師府差一幹辦來到這裡,領太師台旨∶限十日內須要捕獲各賊正身完備解京。若還違了限次,我非止罷官,必陷我投沙門島走一遭!你是個緝捕使臣,倒不用心,以致禍及於我!先把你這廝迭配遠惡軍州,雁飛不到去處!」
便喚過文筆匠來,去何濤臉上刺下「迭配州」字樣,空着甚處州名,發落道:「何濤!你若獲不得賊人,重罪決不饒恕!」
何濤領了台旨下廳,前來到使臣房裡,會集許多做公的,都到機密房中商議公事。
眾做公的都面面相覷,如箭穿嘴,釣搭魚腮,盡無言語。
何濤道:「你們閒常時都在這房裡賺錢使用;如今有此一事難捉,都不做聲。你眾人也可憐我臉上刺的字樣!」
眾人道:「上覆觀察,小人們人非草木,豈不省得?只是這一夥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曠野強人,遇著一時劫了他的財寶,自去山寨裡快活,如何拿得着?便是知道,也只看得他一看。」
"何濤聽了,當初只有五分煩惱;見說了這話,又添了五分煩惱,自離了使臣房裡,上馬回到家中,把馬牽去後槽上拴了;獨自一個,悶悶不已。
只見老婆問道:「丈夫,你如何今日這般嘴臉。」
何濤道:「你一知。前日太守委我一紙批文,為因黃泥岡上一夥賊人打劫了梁中書與丈人蔡太師慶生辰的金珠寶貝,計十一擔,正不知甚麼樣人打劫了去。我自從領了這道鈞批,到今未曾得獲。今日正去轉限,不想太師府又差幹辦來,立等要拿這一夥賊人解京,太守問我賊人消息,我回覆道∶」未見次第,不曾獲得。「府尹將我臉上刺下」迭配郴州「字樣,只不曾填甚去處,在後知我性命如何!」
老婆道:「似此怎地好?卻是如何得了!」
正說之間,只見兄弟何清來望哥哥。
何濤道:「你來做甚麼?不去賭錢,卻來怎地?」
何濤的妻子乖覺,連忙招手,說道:「阿叔,你且來廚下,和你說話。」
何清當時跟了嫂嫂進到廚下坐了。
嫂嫂安擺些酒肉菜蔬,燙幾杯酒,請何清吃。
何清問嫂嫂道:「哥哥忒殺欺負人!我不中也是你一個親兄弟!你便奢遮殺,到底是我親哥哥!便叫我一處吃盞酒,有甚麼辱沒了你?」
阿嫂道:「阿叔,你不知道。你哥哥心裡自過活不得哩!」
何清道:「哥哥每日起了大錢大物,那裡去了?做兄弟的又不來,有甚麼過活不得處?」
阿嫂道:「你不知。為這黃泥岡上前日一夥販棗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書慶賀蔡太師的生辰綱去,如今濟州府尹奉着太師鈞旨限十日內定要捉拿各賊解京;若還捉不着正身時,便要刺配遠惡軍州去。你不見你哥哥先吃府尹刺了臉上」迭配……州「字樣,只不曾填甚麼去處?早晚捉不着時,實是受苦!他如何有心和你吃酒?我卻已安排些酒食與你吃。他悶了幾時了,你卻怪他不得。」
何清道:「我也誹誹地聽得人說道,有賊打劫了生辰綱去。正在那裡地面上?」阿嫂道:「只聽得說道黃泥岡上。」
何清道:「卻是甚麼樣人劫了?」阿嫂道:「阿叔,你又不醉。我方纔說了。是七個販棗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的大笑道:「原來恁地。既道是販棗子的客人了,卻悶怎地?何不差精細的人去捉?」
阿嫂道:「你倒說得好。便是沒捉處。」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憂,哥哥放著常來的一班兒好酒肉弟兄,閒常不睬的是親兄弟!今日才有事,便叫沒捉處。若是教兄弟閒常捱得幾杯酒吃,今日這伙小賊倒有個商量處!」
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風路?」何清笑道:「直等親哥臨危之際,兄弟或者有個道理救他。」說了,便起身要去。阿嫂留住再吃兩杯。那婦人聽了這話說得蹊蹺,慌忙來對丈夫備細說了。
何濤連忙叫請兄弟到面前。何濤陪着笑臉,說道:「兄弟,你既知此賊去向,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麼來歷。我自和嫂子說要。兄弟何能救得哥哥?」何濤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日常的好處,休記我明時的歹處,救我這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