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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王且不理玉玩器下落,卻先問高俅道:「你原來會踢氣球?你喚做甚麼?」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高俅,胡亂踢得幾腳。」
端王道:「好,你便下場來踢一回耍。」
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樣人,敢與恩王下腳!」
端王道:「這是齊雲社,名為天下圓,但踢何傷。」
高俅再拜道:「怎敢。」
三回五次告辭,端王定要他,高俅只得叩頭謝罪,解膝下場。
才幾腳,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來奉承端王,那身分,模樣,這氣球一似鰾膠黏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宮中過了一夜;次日,排個筵會,專請王都尉宮中赴宴。
卻說王都尉當日晚不見高俅回來,正疑思間,只見次日門子報道:「九大王差人來傳令旨,請太尉到宮中赴宴。」
王都尉出來見了干人,看了令旨,隨即上馬,來到九大王府前,下了馬,入宮來見了端王。
端王大喜,稱謝兩般玉玩器,入席,飲宴間,端王說道:「這高俅踢得兩腳好氣球,孤欲索此人做親隨,如何?」
王都尉答道:「既殿下欲用此人,就留在宮中伏侍殿下。」
端王歡喜,執杯相謝。
二人又閒話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駙馬府去,不在話下。
且說端王自從索得高俅做伴之後,留在宮中宿食。
高俅自此遭際端王每日跟隨,寸步不離。
未兩個月,哲宗皇帝晏駕,沒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議,冊立端王為天子,立帝號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微妙道君皇帝。
登基之後,一向無事,忽一日,與高俅道:「朕欲要抬舉你,但要有邊功,方可陞遷,先教樞密院與你入名。」
只是做隨駕遷轉的人。
後來沒半年之間,直抬舉高俅做到殿帥府太尉職事。
高俅得做太尉,揀選吉日良辰去殿帥府裡到任。
所有一應合屬公吏,衙將,都軍,監軍,馬步人等,盡來參拜,各呈手本,開報花名。
高殿帥一一點過,於內只欠一名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半月之前,已有病狀在官,患病未痊。
--不曾入衙門管事。
高殿帥大怒,喝道:「胡說!既有手本呈來,卻不是那廝抗拒官府,搪塞下官?此人即是推病在家!快與我拿來!」
隨即差人到王進家來捉拿王進。
且說這王進卻無妻子,只有一個老母,年已六旬之上。
牌頭與教頭王進說道:「如今高殿帥新來上任,點你不着,軍正司稟說染病在家,見有患病狀在官,高殿帥焦躁,那裡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頭詐病在家。教頭隻得去走一遭;若還不去,定連累小人了。」
王進聽罷,只得捱着病來;進殿帥府前,參見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個喏,起來立在一邊。
高俅道:「你那廝便是都軍教頭王升的兒子?」
王進稟道:「小人便是。」
高俅喝道:「這廝!你爺是街上使花棒賣藥的!你省得甚麼武藝?前官沒眼,參你做個教頭,如何敢小覷我,不伏俺點視!你托誰的勢要推病在家安閒快樂?」王進告道:「小人怎敢;其實患病未痊。」
高太尉罵道:「賊配軍!你既害病,如何來得?」
王進又告道:「太尉呼喚,不敢不來。」
高殿帥大怒∶喝令:「左右!拿下!加力與我打這廝!」
眾多牙將都是和王進好的,只得與軍正司同告道:「今日是太尉上任好日頭,權免此人這一次。」
高太尉喝道:「你這賊配軍!且看眾將之面饒恕你今日!明日卻和你理會!」王進謝罪罷,起來抬頭看了,認得是高俅;出得衙門,嘆口氣道:「我的性命今番難保了!俺道是甚麼高殿帥,卻原來正是東京幫閒的圓社高二!比先時曾學使棒,被我父親一棒打翻,三四個月將息不起。有此之仇,他今日發跡,得做殿帥府太尉,正待要報仇。我不想正屬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與他爭得?怎生奈何是好?」回到家中,悶悶不已,對娘說知此事。
母子二人抱頭而哭。
娘道:「我兒,」三十六着,走為上着。「只恐沒處走!」
王進道:「母親說得是。兒子尋思,也是這般計較。只有延安府老種經略相公鎮守邊庭,他手下軍官多有曾到京師的,愛兒子使槍棒,何不逃去投奔他們?那裡是用人去處,足可安身立命。」
當下母子二人商議定了。
其母又道:「我兒,和你要私走,只恐門前兩個牌軍,是殿帥府撥來伏侍你的,若他得知,須走不脫。」
王進道:「不妨。母親放心,兒子自有道理措置他。」
當下日晚未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