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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25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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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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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頁

朗讀:

明瞭上述背景,就較易切實地理解這詩所蘊含的複雜心情,也可以體會詩人所以採取這種虛虛實實,若即若離,似明而晦,欲言而咽的表現手法的用意。前二句顯然化用了《秋風辭》的詩意,首句即「秋風起兮白雲飛」,次句為「泛樓船兮濟河汾」,從而概括地暗示着當年漢武帝到汾陰祭后土的歷史往事,同時也令人不難聯想到唐玄宗欲效漢武帝的作為。兩者何其相似,歷史彷彿重演,這意味着什麼,又啟示些什麼,詩人並不予點破,留給讀者自行理會。然而題目卻點出了一個「驚」字,表明詩人的思緒是受了震驚的。難道是由於個人遭遇而被震驚了嗎?就字面意思看,似乎有點象是即景自況。他在汾水上被北風一吹,一陣寒意使他驚覺到秋天來臨;而他當時正處于一生最感失意的境地,出京放任外省,恰如一陣北風把他這朵白雲吹得老遠,來到了這汾水上。這也合乎題目標示的「汾上驚秋」。因此,前二句的含意是複雜的。總的來說,是在即景起興中抒發着歷史的聯想和感慨,在關切國家的隱憂中交織着個人失意的哀愁。可謂百感交集,愁緒紛亂。

為了使讀者體會這種心情,詩人在後二句便明確加以說穿了。「心緒」此處謂愁緒紛亂。「搖落」用《秋風辭》中「草木黃落」句意,又同本於宋玉《九辯》語「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這裡用以指蕭瑟天氣,也以喻指自己暮年失意的境遇,所以說「逢」。「逢」者,愁緒又加上挫折之謂,暗示出「心緒」並非只是個人的失意。「秋聲」即謂北風,其聲肅殺,所以「不可聞」。聽了這肅殺之聲,只會使愁緒更紛亂,心情更悲傷。這就清楚地表明了前二句所蘊含的複雜心情的性質和傾向。


  

實際上,這詩的表現手法和抒情特點,都比較接近阮籍的《詠懷詩》。讀者從它的抒情形象中感覺到詩人有寄託,有憂慮,有感傷;但究竟為什麼,是難以確切肯定的。他採用這種手法,可能是以久與政事的經驗,熟悉歷史的知識,意識到漢、唐兩代的兩個盛世皇帝之間有某種相似,彷彿受到歷史的某種啟示,隱約感到某種憂慮,然而他還說不清楚,也無可奈何,因此只能寫出這種感覺和情緒。而恰是這一點,卻構成了一種獨有的藝術特點:以形象來表示,讓讀者去理會。

(倪其心)

張敬忠●邊詞

張敬忠●邊詞

五原春色舊來遲,二月垂楊未掛絲。

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落時。

張敬忠是初唐一位不大出名的詩人,《全唐詩》僅錄存其詩二首。據《新唐書。張仁願傳》記載,中宗神龍三年(707),張仁願任朔方軍總管時,曾奏用當時任監察御史的張敬忠分判軍事。這首《邊詞》,大約就是他在朔方軍幕任職時的作品。

首句中的「五原」,就是現在內蒙古自治區的五原縣。張仁願任朔方總管時為防禦突厥而修築的著名的三受降城之一──西受降城,就在五原西北。這一帶地處塞漠,北臨大磧,氣候嚴寒,風物荒涼,春色姍姍來遲,所以說「五原春色舊來遲」。着「舊來」二字,不但見此地的荒寒自古迄今如斯,而且表明詩人對此早有所聞。這一句是全篇總冒,以下三句即對春色之來遲進行具體描繪。

「二月垂楊未掛絲。」仲春二月,內地已經是桃紅柳綠,春光爛漫,這裡卻連垂楊尚未吐葉掛絲。柳色向來是春天的標誌,詩人們總是首先在柳色中發現春意,發現春天的腳步、聲音和身影。抓住「垂楊未掛絲」這個典型事物,便非常簡括地寫出邊地春遲的特點,令人宛見在無邊荒漠中,幾株垂柳在凜烈的寒風中搖曳着光禿禿的空枝,看不到一點綠色的荒寒景象。

三四兩句仍緊扣「春遲」寫邊地風物,卻又另換一副筆墨。通過五原與長安不同景物的對照,來突出強調北邊的春遲。第二句與三四兩句之間,包含着一個時間的差距。河畔冰開,長安花落,暗示時令已值暮春。在荒寒的北邊,到這時河冰剛剛解凍,春天的腳步聲雖已隱約可聞,春天的身影、春天的色彩卻仍然未能望見,而皇都長安,這時早已奼紫嫣紅開過,春事闌珊了。這個對照,不僅進一步突出了邊地春遲,而且寓含了戍守荒寒北邊的將士對帝京長安的懷念。

面對五原春遲、北邊荒寒的景象,詩人心裡所喚起的並不是沉重的嘆息與憂傷,也不是身處窮荒絶域的孤寂與淒涼。這裡是荒寒的,但荒寒中又寓有它所特具的遼闊與壯美;這裡是孤寂的,但孤寂中又透露出邊地的寧靜和平,沒有刀光劍影、烽火煙塵;這裡的春天來得特別晚,但春天畢竟要降臨。「河畔冰開」,帶給人的是對春天的展望,而不是「莫言塞北無春到,縱有春來何處知」(李益《度破訥沙》)這樣沉重的嘆息。劉永濟說:「此邊詞而不言邊塞之苦。但用對比手法將河畔與長安兩兩相形而意在言外,且語意和平,可想見唐初國力之盛」(《唐人絶句精華》)。這是深解詩味的精到評論。沈德潛評道:「不須用意。」(《唐詩別裁》)說的也正是此詩于不經意中見詩人氣度與時代風神的特點。如果我們把這首詩和王之渙的《涼州詞》對照起來讀,便不難發現它們的聲息相通之處:儘管都寫了邊地的荒寒,流露的思想感情卻是對邊塞風物的欣賞。在這一點上,《邊詞》可以說是開盛唐風氣之先的。

這首詩散起對結,結聯又用一意貫串、似對非對的流水對,是典型的「初唐標格」。這種格式,對於表現深沉凝重的思想感情可能有一定侷限,但卻特別適合表現安恬愉悅、明朗樂觀的思想感情。詩的風調輕爽流利,意致自然流動,音律和婉安恬,與它所表現的感情和諧統一,讓人感到作者是用一種坦然的態度對待「春色舊來遲」、「垂楊未掛絲」的景象。特別是三四兩句,在「河畔冰開日」與「長安花落時」的工整對仗之前,分別用「即今」、「便是」這樣輕鬆流易的詞語勾連呼應,構成了一種顧盼自如的風神格調。「治世之音安以樂」(《毛詩序》),這首詩可以作為一個典型的例證。不妨說,它是初唐標格與盛唐氣象的結合。

(劉學鍇)

張九齡●感遇十二首(其一)


  
張九齡●感遇十二首(其一)

蘭葉春葳蕤,桂華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誰知林棲者,聞風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九齡遭讒貶謫後所作的《感遇》詩十二首,樸素遒勁,寄慨遙深。此為第一首,詩以比興手法,抒發了詩人孤芳自賞,不求人知的情感。

詩一開始,用整齊的偶句,突出了兩種高雅的植物──春蘭與秋桂。屈原《九歌。禮魂》中,有「春蘭與秋菊,長無絶兮終古」句。張九齡是廣東曲江人,其地多桂,即景生情,就地取材,把秋菊換成了秋桂,師古而不泥古。蘭桂對舉,蘭舉其葉,桂舉其花,這是由於對偶句的關係,互文以見義,其實是各各兼包花葉,概指全株。蘭用葳蕤來形容,具有茂盛而兼紛披的意思,「葳蕤」兩字點出蘭草迎春勃發,具有無限的生機。桂用皎潔來形容,桂葉深綠,桂花嫩黃,相映之下,自然有皎明潔淨的感覺。「皎潔」兩字,精煉簡要地點出了秋桂清雅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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