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田以從公寓的視窗能夠看到的工廠的煙囪上某一點為目標,反覆地放著空槍,打發憂鬱的日子,失去了射擊機會,寺田體內的無名怒火和失常的心態,重重地擊打著他的內心。而深受創傷的內心還在尋求著發泄目標,他總想找人發火,和人打架,但是這般無名怒火最終還是被寺田自己強壓了下去。
一天晚上,加代子向寺田講:
「那個孩子,現在也許在污水場里腐爛了吧。這段時間,我經常做夢,夢見你把那孩子切碎燒來吃了。」
「你說的都是些什麼。」
寺田心中一股無名怒火全發在加代子身上,他狠狠地揍了加代子幾下,寺田好久沒有毆打加代子了。今天打加代子,完全是心裡不痛快的緣故,雖然打了,但心裡的煩惱仍然消除不掉。
學校也越來越沒有意思。寺田極渴望進入一流公司,但能夠進入的只是那些每天迷戀于麻將、高爾夫球的的有門路的公子哥兒們,沒有門路的人,哪怕進去了,花了一生的精力,充其量當個科長就到頂了。
因此,寺田不思去嘗試著走這條路,他知道這樣的現象在今天社會裡會永遠持續下去的。在接受力極強的少年時代,寺田親眼目睹了戰爭毀掉了一切的場面,他懂得戰爭的殘酷,戰爭也磨練了他的殘酷和生存意志,他渴望冒險、渴望自由,他屬於戰後派最後生存的一代,倔強地活下來的一代。
寺田也不能回到高中時代熱衷的學生運動。那時他太年輕了,相信作為世界希望的共產主義很快就會實現,只要他一聽到威爾可魯、肖洛霍夫以及其它這類的名字,就會激動得全身發抖。
寺田被辭去了英語私塾的講師職務,加代子到酒吧去上班之後,他多數日子都是在不點燈的房間里,凝視著黑暗,連身體都不動一下地度過的。
那年的聖誕前夜,加代子被一家有名的電器具廠家的經營科長強迫帶進了旅館,經營科長對加代子有非份之舉,被加代子拒絕了,情慾越加被激動起來了的科長,打開褲子的前部,右手揮著一把小刀,對加代子用強起來,加代子拚命掙扎,打破窗子逃了出來。
寺田向那個科長的公司打了幾次電話,第三天,他就坐在那個公司的接待室裡,一聲不響地不斷咀嚼著大蒜,讓大蒜的臭氣擴散開去,充滿了整個房間。
當天晚上,科長就將包好的十萬日元拿給了寺田。
寺田用這些錢買了一隻帶四倍放大的瞄準鏡的溫切斯特七〇型步槍,槍的口徑是〇六——〇六,雖然是半新貨,但是效能卻很好,槍身上面藍色的光芒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魔力,冰冷的槍管摸上去充滿了一種冷酷感,使人們一看到它,就得揣測至今為止它吸了多少人的血。
寺田買了一百發美軍M
步槍用的三〇——〇六子彈,普通獵槍用的三〇——〇六子彈一發是一百二十日元,然而軍用的鋼殼彈卻只要六十日元。
正月,寺田搭上火車在宮城的寒村下了車后,走進山中,他是去那裡煉習射擊的。
他找到一塊四周空無一人的平地,從包里拿出他心愛的溫切斯特步槍,細心地擦拭了一下,慢慢地裝上子彈,子彈冰冷的在手裡滾動,讓人產生一種無比的愉悅,他輕輕地打開槍栓,拿起槍,把槍對準三百米遠的目標,練習起來。基本上擊中目標。震動山口的槍聲和發出子彈時的反座力引起了寺田的聯想;只要有這隻槍,就沒有什麼也不可能的事了。
寺田突然想到,今後自己要做一個社會的加害者而不是受害者而生存下來,一陣狂笑蕩在山谷。
爲了散悶,寺田開始去逛賭場。
他身上沒有多少錢,所以他大多是旁觀,很少下注,眼看著四周那些輸紅了眼的賭徒的狼狽樣,他心裡感到很可笑。
漸漸地,去賭場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依舊很少賭,只是冷靜地觀察著賭場的各種人,然而他卻被人當作探子盯上了,這天,兩個毛頭小子找上了他。
兩人一高一矮,高個子故意用肩撞了寺田一下。
「走開點,別在這兒礙手礙卻的。」
高個子毫不客氣,寺田沒有理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輪盤賭桌邊。
「豬一樣的探子,滾出去!」
高個子毫不放鬆,伸手抓住了寺田的左臂,想把他拖開。
「幹什麼?」寺田平靜地問。
「跟我走。」
說著,矮個子上來抓住了寺田的另一隻胳膊,寺田一聲不吭地跟他們走出賭場。
一到院子里,高個子忽然猛揮一掌向寺田脖子砍來,寺田一閃身,一抬腳把矮子踢開,對著高個子下巴猛擊一拳,一聲脆響,高個子像一個口袋那樣飛了出去。矮個子剛一翻身爬起來,寺田一大步跨上去,反鎖住他的雙手,從他腰間模出一把左輪手槍。
兩人一見,嚇得連滾帶爬逃開,寺田舉起手槍,穩穩地向幾十米開外的街燈開了一槍。
街燈在一聲槍響下碎成無數碎片。
隨著這聲槍響,十來條漢子從地底下冒出來似地圍住了寺田。
「別動手,好好請。」黑暗中一聲斷喝。
幾分鐘后,寺田就被帶進了一間燈光明亮的小房間里,坐在他對而的是一個精幹的年輕人。
「請坐。」
年輕人示意其它人退出,然後說道。
「我注意你很久了,剛才多多冒犯,請別介意。我知道你的經歷和你的才幹,我想請你幫我做件事,當然,不會讓你白幹的,這是預付的報酬。」
年輕人把一張數目大得驚人的支栗遞在寺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