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白話散文集粹 - 300 / 319
白話散文類 / 作者群 / 本書目錄
  

白話散文集粹

第300頁 / 共319頁。

 大小:

 第300頁

朗讀:

秋桃是由桃核直接生長起來的桃樹,開花最早,而果實成熟則最晚,有的等到秋末天涼時才能上市。這時候其他桃子都已淨樹,人們都在惋惜着今年不會再有好的桃子可吃了,於是這種小而多毛,且頗有點酸苦味道的秋桃也成了稀罕東西。接桃則是由生長過兩三年的秋桃所接成的。有的是「根接」:把秋桃樹幹齊地鋸掉,以接桃樹的嫩枝插在被鋸的樹根上,再用土培覆起來,生出的幼芽就是接桃了。

又有所謂「筐接」,方法和「根接」相同,不過保留了樹幹,而只鋸掉樹頭罷了,因須用一個盛土的筱筐以保護插了新枝的樹幹頂端,故曰「筐接」。這種方法是不大容易成功的,假如成功,則可以較速地得到新的果實。另有一種叫做「枝接」,是頗有趣的一種接法:把秋桃枝梢的外皮剝除,再以接桃枝端上擰下來的哨子套在被剝的枝上,用樹皮之類把接合處嚴密捆縛就行了,但必須保留桃枝上的原有的芽碼,不然,是不會有新的幼芽出生的。因此,一棵秋桃上可以接出許多種接桃,當桃子成熟時,就有各色各樣的桃實了。


  

也有人把柳樹接作桃樹的。據說所生桃實大可如人首,但吃起來則毫無滋味,說者謂如嚼木梨。

按成熟的先後為序,據我所知道的,接桃中有下列幾種:

「落絲」,當新的蠶絲上市財,落絲桃也就上市了。形橢圓,嘴尖長,味甘微酸。因為在同輩中是最先來到的一種,又因為產量較少之故,價值較高也是當然的了。

「麥匹子」,這是和小麥同時成熟的一種。形圓,色紫,味甚酸,非至全個果實已經熟透而內外皆呈紫色時,酸味是依然如故的。

「大易生」,此為接桃中最易生長而味最甘美的一種,能夠和「肥桃」媲美的也就是這一種了。熟時實大而白,只染一個紅嘴和一條紅線。未熟時甘脆如梨,而清爽適口則為梨所不及;熟透則皮薄多漿,味微如蜜。皮薄是其優點,也是劣點,不能耐久,不能致遠,我想也就是因為這全了。

「紅易生」,一名「一串陵」,實小,熟時遍體作絳色,產量甚豐,綠枝纍纍如貫珠。名「一串縷」,乃言如一串紅綾繞枝,肉少而味薄,為接桃中之下品。

「大芙蓉」,形渾圓,色全白,故一名「大白桃」,夏未成熟,味甘而淡。又有「小芙蓉」,與此為同種,果實較小,亦曰「小白桃」。

「胭脂雪」,此為接桃中最美觀的一仲,紅如胭脂,白如雪,紅白相勻,說者謂如美人顏,味不如「大易生」,而皮厚經久。此為桃美中價值最高者。

「鐵巴子」,葉細小。故亦稱「小葉子」。「鐵巴子」謂其不易搖落,即生摘亦須稍費力氣。實小,味甘,現已絶種。

另有「齊嘴紅」一種,以狀得名,不多見。

有一種所謂「磨枝」的,並非桃的另一種類,乃是緊靠着桃枝結果,因之被桃枝磨上下疤痕的桃子,奇怪處是這種桃子特別甘美,為擔桃挑的挑販所不取,但我們園裡人則特意在枝葉間探尋「磨枝」來自己享用。為什麼這種桃子會特別甘美呢,到現在也還不能明手。另有所謂「桃王」的,我想這大概只是一種傳說罷了。據云「桃王」是一種犄大的桃子,生在最繁密的枝葉間,長青不老,為一園之王。

當然,一個桃園裡也就只能有這末一個了。有「桃王」的桃園是幸福的,因為園裡的桃子會格外豐美,甚至可以取之不竭。但假如有人把這「桃王」給摘掉了,則全園的桃子也將殞落淨盡。這是奇蹟,幼年時候每每費盡了工夫去發現「桃王」,但從未發現過一次,也不曾聽說誰家桃園裡發現過。

桃是我們家鄉的重要土產,有些人家是借了桃園來輸助一家生活之所需的。這宗土產的推銷有兩種方法:一是靠了外鄉小販的運販,他們每到桃季便肩了挑子在各處桃園裡來往:另一種方法,就是靠着流過這地方的那兩條河水了。當「大易生」和「胭脂雪」成熟的時候,附近兩河的碼頭上是停泊了許多帆船的。從水路再轉上鐵路,我們的桃子是被送到其他城市人民的口上去了。

我很擔心,今後的桃園會變得冷落,恐怕不會再有那麼多吆吆喝喝的肩挑販,河上的白帆也將更見得稀疏了吧。

上馬石


  
李廣田

「老兄弟,真想不到他就先走了。」

「走了倒也罷了。我們還不是前腳後腳的事嗎。」

太陽黃黃的。照着一個高大衰老的車門下。是將近秋末天涼的時候,人們已覺得陽光之可親了。尤其是老年人。

他們既沒有事情可作,便只好到這車門下來曬太陽,吃旱煙,說說閒話。並且目送過路人來來往往。兩個老頭子又各領一個五六歲的小孫孫,看小孩,這也是就是他們的一件工作了。小孩子要偎在老人懷中聽閒話,老人卻故意把他們哄開,並屢次說道:

「好孩子。你們自己到那邊騎馬去吧。」

這個車門,位置在一條非常寬闊的巷口上。這條巷子是被兩列低矮的小房子所形成的,在幾家大門口外,有顯得頗瘦弱的小牛小驢被栓在木樁上,此外就只見到幾棵並不茂盛的槐樹或榆樹了,但這條巷子是曾經有過繁盛日子的,從現在說起,也不過是百十年前的事情罷了。那時候這裡完全是一片高大的樓房,據說從這裡趕了騾馬到五里外的一條河流去飲水,在這距離中間絡繹不絶的都是騾馬,沒有人能計算出一個實在數目。雖然那條河水現在已成了平田。



贊助商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