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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中國許多人自從庚子以來,一聽見外國人就頭痛,一看見外國人就膽顫。這與拳匪的一味強蠻通是一樣的不得當。如果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漢打你一個耳光,你雖然不能與他決鬥,你盡可理直氣壯的與他評一評理,不能因為恐怕他再打你一頓便縮縮頸跑了,你如縮縮頸的跑了,或是對他作一個揖,說他打得不大得當,他非但不見得看得起你,還許要尊你一聲「死豬」呢。
有人說,中國人永遠看不見自己的尊容。自己的軍閥每年殺人遍野,大家一聲也不響,一旦外國人殺了幾十個中國人,便全國一致的憤慨起來。這話是很對的。可是,我們不能因為一向沒有糾正軍閥,現在就不抵抗外人。
我們希望大家竭力的抵抗外人,因為如果殺了你幾十個人不抵抗,將來也許殺你幾百幾千幾萬人。我們同時希望以後國民對於內亂也要有同樣覺悟,也要有同種的憤慨,也要有同樣的抵抗才好。
陳學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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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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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陳淑英,筆名野渠、式微、惠玖、陳芳等。浙江海寧人。
1923年夏曾參與文學團體淺草社的活動。同年冬,散文《我所希望的新婦女》獲上海《時報》徵文比賽第二名。
1925年初出版第一部散文集《倦旅》。同年夏到北京大學旁聽,在此期間在北京、上海兩地報刊上發表了大量散文。
1927年
5月赴法學習。
1934年獲克萊蒙大學文學博士學位後歸國。
194O年冬赴延安,先後擔任《解放日報》編輯和中央黨校四部文化教員。
1945年
7月加人中國共產黨。抗戰勝利後赴東北,一度擔任《東北日報》副刊主編。解放戰爭期間出版了長篇小說《工作着是美麗的》(上冊)。
1949年
8月曾任浙江大學黨支部書記兼中文系教授。
1957年出版長篇小說《春茶》(上卷)。
1957年被錯劃成右派後,到杭州大學圖書館作資料工作。在艱難境遇中,寫成《春茶》、《工作着是美麗的》二書下卷初稿。
1979年
2月平反並恢復黨籍。現任中國作家協會顧問,浙江省文聯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
着作書目:
《倦旅》(散文集)
1925,上海梁溪書店
《煙霞伴侶》(散文集)
1927,北新
《寸草心》(散文集)
1927,新月
《如夢》(散文集)
1929,真美善
《南風的夢》(長篇小說)
1929,真美善
《憶巴黎》(散文集)
1929,北新
《敗絮集》(雜女集)
1932,上海大東書店
《時代婦女》(論文集)
1932,生活
《海上》(中篇小說)
1933,上海中庸書店
《幸福》(小說)
1933,生活
《待婚者》(短篇小說集)
1933,生活
《西雅圖》(小說)
1933,生活
《憶里昂》(小說)
1933,生活
《憶爾》(小品文集)
1933,生活
《回憶集》(回億錄)
1933,上海中庸書店
《延安訪問記》(散文集)
1940,香港北極書店
《新櫃中緣》(短篇小說集)
1948,東北光華書店
《工作着是美麗的》(上卷、長篇小說)
1949,大連新中國書局;(上下卷)
1979,浙江人民;(續集)
1982,浙江人民
《土地》(中篇小說)
1953,人文
《紀念的日子》(詩集)
1954,文生
《春茶》(上卷,長篇小說)
1957,作家;(上下卷)
1979,浙江人民
《天涯歸客》(回憶錄)
1980,浙江人民
《浮沉雜憶》(回憶錄)
1981,花城
《海天寸心》(散文集)
1981,浙江人民
《難忘的年月》(回憶錄)
1983,花城
《野花與蔓草》(散文集)
1983,浙江人民
《蔓草拾零》(小說、散文等合集)
1984,浙江文藝
《如水年華》(回億錄)
1986,花城
一 夜
陳學昭
我想起那時節的一切,真不啻是在隔絶的世界中之一夢,而現在,則又在另一世界中繼續着大夢了。
江中的晚陽映着水光,成了不可言喻的色彩,兩岸的高山蔥蔥的,在山巔上,在山坳裡,全堆鋪着綠茵;離遠的山.彷彿是接着水似的,一片隱約,一片迷茫,在撥拍的水聲中,這時候,船停了。
沒有再無聊于旅程中的時間了,其實也不全是無聊,然而這是無可言說的。船的狹隘與極厲害的擺動,是使我們守着舖位的一個原因。這樣,日間大半沉醉在黑甜鄉裡,船兒儘是振盪着前進,時間儘是一分一秒地過去,而我們卻也是醒了又沉沉的睡了,只是這樣來緩延地達到我們的目的地。
「小昭昭,明天此刻已在上海了!」蕓學着那上海的口音,對我親熱地說。她帶著無限的喜悅。
在四五天來,當傍晚船停的時候,大家都你一句我一句的計算行程,劉是經上海赴常州的,胡是經上海往南京的,金是往上海去看她的好友的,姚是到江陰去的。總之,大家都先要去上海而再各走各的路。蕓呢,她要到北京,而且回四川,然而她在一二日裡又不說起了,我倆私自計議在到上海以後如何樣的消磨這歲月──呀!一個快樂的暑假。我告訴她:我的元哥極像我,然而性情是不相同;我的好友湘哥是住在大同裡,琴姐是在上大裡,我們還是邀在一起於母校消夏呢,我與你就住在我姐家。
為著這樣的私議,常常兩個人並鋪睡在一起。然而這個,卻要惹起船家的干涉,並不是什麼干涉,只因為重量左右不平均了的緣故。我似乎特別愛四川人似的,自從我第一次認識了四川人惠姐,一直這樣的相愛了。雖然為了湘哥,我愛常熟人。
為了湘哥的好友,我愛陝西人,為了琴姐,我愛崇德人,……這樣以至于愛一切的人。但是我與蕓,卻是十分要好已有許多個月了的。在外面,同事與學生都這樣說著:胡先生是陳先生的姐姐,殷先生與劉先生真是好朋友。我們並不是要掩飾我們的相愛,只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樣的人情裡,為了避免着妒忌與嫉恨而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