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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16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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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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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可是無論她怎麼樣,只要行李車伕的鳥樂意,總會到布蘭德斯的鴉巢的。而且也果然到了。我記得多分明:那是一個冷嗖嗖的下午,天空陰沉沉的,像是就要下雨。

門開了。我又高興又激動地半哭半笑着找母親。可是不是她,卻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僕人。


  

「怎麼了,皮果提!」我傷心地說,「她沒回家嗎?」

「她回了,她回了,衛少爺,」皮果提說,“她已經回家了。

等一會兒,衛少爺,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由於激動加上她下車時那種沒法改的笨手笨腳,皮果提這會兒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最離奇的大綵球了,不過我當時由於覺得太掃興和太意外而沒把這告訴她。她下車後,拉著我的手,把滿心疑雲的我帶進廚房後關上了門。

「皮果提!」我很惶恐地說,「發生什麼了?」

「什麼也沒有,保佑你,親愛的衛少爺!」她強作高興的樣子答道。

「一定有什麼事了,我敢肯定。媽媽在哪兒呀?」

「媽媽在哪兒呀,衛少爺?」皮果提重複道。

「是呀。為什麼她不走出大門來,那我們又到這兒來幹什麼?哦,皮果提!」我眼淚汪汪,我覺得我要跌倒了。

「保佑這寶貝心肝樣的孩子吧!」皮果提緊緊抓住我叫道,「怎麼了?說話呀,我的寶貝!」

「不會也死了吧!哦,她沒死,皮果提?」

皮果提叫了聲「不,」那聲音大得驚人。然後她坐下開始喘氣,並說我使她受驚了。

我抱了她一下,好讓她從那一驚之中解脫恢復,然後又站在她面前,懷着焦慮和疑問看著她。

「你知道,親愛的,我本當早就告訴你的,」皮果提說道,「可我沒找到機會。我實在應該找一個機會,可我不能還絹」——在皮果提的詞彙中,還絹總表示完全的意思——

「打定主意。」

「說下去吧,皮果提」我說,心裡更加惶恐了。

「衛少爺,」皮果提說著用一隻手顫抖地解開她的小帽,這時她說話有些喘不過氣了,「你覺得怎麼樣?你有個爸爸了。」

我發抖了,臉色也變白了。一種東西——我不知道是什麼或怎麼樣的——一種與墓場的墳墓和死者復生有關的東西像一陣有毒的風一樣朝我吹來。

「一個新的,」皮果提說道。

「一個新的?」我重複道。

皮果提吃力地喘了一口氣,好象在咽什麼很硬的東西,然後伸出雙手說:

「去吧,去見他。」

「我不要見他。」

——「還有你的媽媽呢。」皮果提說。

我不再往後退了。我們來到最好的那間客廳,她就離開我去了。在火爐的一邊坐著我母親,另一邊則坐著默德斯通先生。我母親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急忙站了起來,不過我覺得她動作裡帶有幾分怯意。

「啊,克拉拉,我親愛的,」默德斯通先生說,「鎮靜!控制住自己,要永遠控制住自己!衛衛小子,你好嗎?」

我向他伸出了手。猶豫了一下,我去親吻母親,她也親吻我,並輕輕拍拍我的肩膀後才又坐下來繼續做針線活。我不能看她,我不能看他,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正在看我們倆。

我轉身走到窗前往外看,看那些在寒冷中垂下頭來的草。


  
到了可以溜走的時候,我就馬上溜走了。我那親愛的老臥室已經變了樣,我得睡在很遠的地方。我不經意地走下樓,想看看還有什麼保持了舊貌,但一切都似乎改變了。我又悠悠走到院子裡,但又馬上回來。

那以前的空狗屋現在被一條大狗塞得滿滿的——那狗像·他一樣聲音低沉、毛髮黑黑——

一看到我,它就大發脾氣,朝我一下撲過來。


第四章 我蒙受了屈辱

假如我的床移進的那間房間是一個有知覺並能作見證的東西,那我今天可以請它——我不知道現在是誰睡在裡面了——為我證明,我帶給它的是一顆何等沉重的心。我在狗吠聲中來到那兒,我上樓時一直聽見那狗在我身後狂叫。在我看來,那房間空蕩蕩的,實在陌生,就像在房間看來我也是那樣。我兩隻小手交叉着坐在那兒就想開了。

我想的都是最怪的事。我想到那房間的形狀,那天花板上的裂紋,牆上的紙,窗玻璃上呈波紋和漩渦樣的裂縫,那個三條腿而歪歪咧咧並看上去很不快活的臉盆架。看到它我不禁想起了在老頭子影響下的高米芝太太。我一直哭呀,哭呀,可是除了因為覺得冷和沮喪,我肯定我當時不是為想到什麼別的而哭。

最後,感到孤零零的我開始想到我是多麼地愛着小愛米麗,卻偏偏被人從她身邊拖開而來到這個地方,在這裡,似乎沒人及她一半那樣需要我或關心我。想到這裡我好不痛苦,便滾進被子的一角,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有人說著「他在這兒哪!」並把我熱腦袋上的被子揭開,這下就把我弄醒了。原來是母親和皮果提來看我了,是她們中的一個把我弄醒的。

「衛衛,」母親說,「有什麼不對勁了?」

我覺得她居然這麼問我實在太怪了,於是就說:「沒什麼。」我轉過臉去,我記得我是想不讓她看見我顫抖的嘴唇,否則會讓她看出更多真相。

「衛衛,」母親說道,「衛衛,我的孩子。」

我敢說,當時她無論說什麼也不像她把我叫作她的孩子更打動我的心。我把眼淚藏在被單上。她要拉我起來時,我使勁用手推開她。

「這就是你干的事,皮果提,你這殘忍的東西!」母親說,「我對這一點也不懷疑。我不知道你這樣教唆我的親兒子來反對我或反對任何我愛的人,你又怎麼能對得起你的良心?你這樣做是什麼意思,皮果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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