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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殿,瞻仰聖像,卻是「三皇」。才禮拜畢,只見出來一個和尚,年紀不足三旬,見了北俠問訊。北俠連忙還禮,問道:「令師可在廟中麼?」和尚道:「在後面。施主敢是找師父麼?」北俠道:「我因路過寶剎,一來拜訪今師,二來討杯茶吃。」和尚道:「請到客堂待茶。」說罷,在前引路,來到客堂,真是窗明幾淨,樸而不俗。和尚張羅煮茶。不多一會,茶已烹到。
早見出來個老和尚,年紀約有七旬,面如童顏,精神百倍。見了北俠,問了姓名,北俠一一答對,又問:「吾師上下?」和尚答道:「上靜下修。」二人一問一答,談了多時,彼此敬愛。看看天已晚了,和尚獻齋,北俠也不推辭,隨喜吃了。
和尚更覺歡喜,便留北俠多盤桓幾日。北俠甚合心意,便住了。晚間無事,因提起手談,誰知靜修更是酷好。二人就在燈下較了一局,不相上下,萍水相逢,遂成莫逆,北俠一連住了幾日。
這日早晨,北俠拿出一錠銀來,交與靜修,作為房金。和尚那裡肯受,道:「我這廟內香火極多。客官就是住上一年半載,這點薪水之用足以供的起。千萬莫要多心。」北俠道:「雖然如此,我心甚是不安。權作香資,莫要推辭。」靜修只得收了。北俠道:「吾師無事,還要領一局,肯賜教否?」靜修道:「怎奈者借力弱,恐非敵手。」北俠道:「不吝教足矣。何必太謙。」二人放下棋秤,對奕多時。忽見外面進來一個儒者,衣衫襤摟,形容枯瘦,手內持定幾幅對聯,望着二人一揖。
北俠連忙還禮,道:「有何見教?」儒者道:「學生貧困無資,寫得幾幅對聯,望祈居士資助一二。」和尚聽了,便立起身來,接過對聯,打開一看,不由的失聲叫「好」。
未知靜修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杜雍課讀侍妾調奸 秦昌賠罪丫環喪命
且說靜修和尚打開對聯一看,見寫的筆法雄健,字型遒媚,不由的連聲讚道:「好書法,好書法!」又往儒者臉上一望,見他雖然窮苦,頗含秀氣,而且氣度不凡,不由的慈悲心一動,便叫儒者將字放下,吩咐小和尚帶到後面,梳洗淨面,款待齋飯。儒者聽了,深深一揖,隨着和尚後面去了。
北俠道:「我見此人,頗頗有些正氣,決非假冒斯文。」靜修道:「正是。老僧方纔看他骨格清奇,更非久居人下之客。」說罷,復又下棋。
剛然終局,只見進來一人,年約四旬以外。和尚卻認得是秦家莊員外秦昌,連忙讓坐,道:「施主何來?這等高興。”秦員外道:「無事不敢擅造寶剎,只因我這幾日心神有些不安,特來懇求吾師測一個字。」
靜修起初不肯,後來推辭不掉,只得說道:「既如此,這倒容易。
員外就說一個字,待老僧測測看。說的是了,員外別喜歡;說的不是了,員外也別惱。」秦昌道:「君子問禍不問福。方纔吾師說『容易』,就是這個『容』字吧。」靜修寫出來,端詳了多時,道:「此字無偏無奇,卻是個端正字型。按字意說來,『有容德乃大』,『無欺心自安』。員外作事光明,毫無欺心,這是好處。然凡事須有涵容,不可急躁,未免急則生變,與事就不相宜了。
員外以後總要涵容,遇事存在心裡,管保轉禍為福。老僧為何說這個話呢?只因此字拆開看,有些不妙。員外請看,此字若拆開看,是個穴下有人口。若要不涵容,惟恐人口不利。
這也是老僧妄說,員外體要見怪。」員外道:“多承吾師指教,焉有見怪之理。」
說話間,秦昌屢盼桌上的對聯。見靜修將字測完,方立起身來,把對聯拉開一看,連聲誇讚:「好字,好字!這是吾師的大筆麼?」靜修道:「老憎如何寫的來。這是方纔一儒者賣的。」秦昌道:「此人姓甚名誰?現在何處?」靜修道:「現在後面。
他原是求資助的,並未問他姓名。」秦昌道:「如此說來,是個寒儒了。我為小兒,屢欲延師訓誨,未得其人。如今既有儒者,吾師何不代為聘請,豈不兩便麼?」靜修笑道:「延師之道,理宣恭敬,不可因他是寒士,便藐視於他。
似如此草率,非待讀書人之禮。」秦昌立起身來,道:「吾師責備的甚是。但弟子惟恐錯過機會,不得其人,故此覺得草率了。」連忙將外面家童喚進來,吩咐道:「你速速到家,將衣衫帽靴取來,並將馬快快備兩匹來。」靜修見他延師心盛,只得將儒者請來。誰知儒者到了後面,用熱水洗去塵垢,更覺滿面光華,秀色可餐。秦昌一見,歡喜非常,連忙延至上座,自己在下面相陪。
原來此人姓杜名雍,是個飽學儒流,一生性氣剛直,又是個落落寡合之人。靜修便將秦昌延請之意說了。杜雍卻甚願意,秦昌樂不可言。少時家童將衣衫帽靴取來,秦昌恭恭敬敬奉與杜雍。
杜雍卻不推辭,將通身換了,更覺落落大方。秦昌別了靜修北俠,便與杜雍同行。出了山門,秦昌便要墜鐙,杜雍不肯,謙讓多時,二人乘馬,來到莊前下馬。家童引路,來到書房,獻茶已畢,即叫家人將學生喚出。
原來秦昌之子名叫國璧,年方十一歲。安人鄭氏,三旬以外年紀。有一妾,名叫碧蟾。丫環仆婦不少。
其中有個大丫環名叫綵鳳,服侍鄭氏的;小丫環名叫彩霞,服侍碧蟾的。外面有執事四人:進寶、進財、進祿、進喜。秦昌雖然四旬年紀,還有自小兒的乳母白氏,年已七旬。算來人丁也有三四十口。
家道饒余。員外因一生未能讀書,深以為憾,故此為國壁諄諄延師,也為改換門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