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蝶見他不言語,暗自想道:「我與家人打的工夫也不小了,他卻毫不承認。若非有本領的,如何禁的起這一頓打?」他只顧思索。誰知早有人悄悄的告訴鄧車,說那道士打的不言語了,鄧車聽了心中好生難安,想道:「花沖也太不留情了。這又不是他家,何苦把個道士活活的治死。
雖為出氣,難道我也不嫌個忌諱麼?我若十分攔他,又恐他笑我,說我不擔事,膽忒小了。也罷,我須如此,他大約再也沒有說的。」想罷,來到前面。只是花沖還在那裡打呢。
再看道士時,渾身抽的衣服狼藉不堪,身無完膚。鄧車笑吟吟上前道:「賢弟你該歇息歇息了。自早晨吃了些壽麵,到了此時,可也餓了。酒筵已然擺妥。
非是劣兄給他討情,今日原是賤辰,難道為他耽誤咱們的壽酒嗎?」一番話把個花沖提醒,忙放下皮鞭,道:「望大哥恕小弟忘神。皆因一時氣憤,就把大哥的千秋忘了。」轉身隨鄧車出來,卻又吩咐家人:「好好看守,不許躲懶貪酒。候明日再細細的拷問。
若有差錯,我可不依你們,惟你們幾個人是問。」二人一同往後面去了。
這裡家人也有抱怨花蝶的,說他無緣無故,不知那裡的邪氣,也有說給他們添差使,還要充二號主于,盡裝蒜;又有可憐道士的,自午間揉搓到這時,渾身打了個稀爛,也不知是那葫蘆藥。便有人上前,悄悄的問道:「道爺,你喝點兒吧。」蔣爺哼了一聲。旁邊又有人道:「別給他涼水喝,不是玩的。
與其給他水喝,現放著酒熱熱的給他溫一碗,不比水強麼?」那個說:「真個的。你看著他,我就給他溫酒去。」不多時,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酒。二人偷偷的把蔣爺系下來,卻不敢鬆去了繩綁。
一個在後面輕輕的扶起,一個在前面端着酒喂他。蔣爺一連呷了幾口,覺得心神已定,略喘息喘息,便把余酒一氣飲乾。
此時天已漸漸的黑上來了。蔣爺暗想道:「大約歐陽兄與我二哥差不多的也該來了。」忽聽家人說道:「二兄弟,你我從早晨閙到這亻昝晚了,我餓的受不得了。」那人答道:「大哥,我早就餓了。
怎麼他們也不來替換替換呢?」這人道:「老二,你想想,咱們共總多少人。如今他們在上頭打發飯,還有空兒替換咱們嗎?」蔣爺聽了,便插言道:「你們二位只管吃飯。我四肢捆綁,又是一身傷痕,還跑的了麼?」兩個家人聽了,道:「慢說你跑不了。你就是真跑了,這也不是我們正宗差使,也沒甚要緊。
你且養養精神,咱們回來再見。」說罷,二人出了空房,將門倒扣,往後面去了。
誰知歐陽春與韓彰早已來了。二人在房上降望,不知蔣爺在於何處。歐陽春便遞了暗號,叫韓彰在房上降望,自己卻找尋蔣平。找到前面空房之外,正聽見二人嚷餓。
後來聽他二人往後面去了,北俠便進屋內。蔣爺知道救兵到了。北俠將繩綁挑開,蔣爺悄悄道:「我這渾身傷痕卻沒要緊,只是四肢捆的麻了,一時血脈不能周流,須把我夾着,安置個去處方好。」北俠道:「放心。
隨我來。」一伸臂膀將四爺夾起,往東就走。過了夾道,出了角門,卻是花園。四下一望,並無可以安身的去處。
走了幾步,見那邊有一葡萄架,幸喜不甚過高。北俠悄悄道:「且屈四弟在這架上吧。」說罷,左手一順,將蔣爺雙手托起,如舉小孩子一般,輕輕放在架上,轉身從背後皮鞘內將七寶刀抽出,竟奔前廳而來。
誰知看守蔣爺的二人吃飯回來,見空房子門已開了,道士也不見了。一時驚慌無措,忙跑到廳上,報與花蝶鄧車。他二人聽了就知不好,也無暇細問。花蝶提了利刃,鄧車摘下鐵把弓,挎上鐵彈子袋,手內拿了三個子彈。
剛出廳房,早見北俠持刀已到。鄧車扣上彈子把手一揚,峻的就是一彈。北俠知他彈子有工夫,早已防備。見他把手一揚,卻把寶刀扁着一迎,只聽噹的一聲彈子落地。
鄧車見打不着來人,一連就是三彈,只聽「當」「當」「當」響了三聲,俱各打落在地。鄧車暗暗吃驚,說:「這人技藝超群。」便順手在袋內掏出數枚,連珠發出,只聽「丁當」「丁當」猶如打鐵一般。
旁邊花蝶看的明白,見對面只一個人並不介意。他卻腳下使勁,一個健步,以為幫虎吃食,可以成功。不想忽然腦後生風,覺着有人。一回頭,見明晃晃的鋼刀劈將下來,說聲「不好!」將身一閃,翻手往上一迎。
那裡知道韓爺勢猛刀沉,他是翻腕迎的不得力,刀對刀只聽咯噹一聲,他的刀早已飛起數步,噹啷啷落在塵埃。花蝶那裡還有魂咧,一伏身奔了角門,往後花園去了,慌不擇路,無處藏身,他便到葡萄架根下將身一蹲,以為他算是葡萄老根兒。他如何想的到架上頭還有個人呢。
蔣爺在架上,四肢剛然活動,猛聽腳步聲響。定睛細看,見一人奔到此處不動,隱隱頭上有黑影兒亂晃,正是花蝶。蔣爺暗道:「我的鋼刺被他們拿去,手無寸鐵。難道眼瞅着小子藏在此處,就罷了不成?——有了,我何不砸他一下子,也出一出拷打的惡氣。」想罷,輕拳兩腿,緊抱雙肩,往下一翻身,噗哧的一聲,正砸在花蝶的身上,把花蝶砸的往前一撲,險些兒嘴按地。幸虧兩手扶住,只覺兩耳嚶的一聲,雙睛金星亂迸,說聲:「不好!此處有了埋伏了。」一挺身,踉裡踉蹌,奔那邊牆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