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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為的是遊玩,忙什麼呢。」說罷,一篙撐開,順流而下,奔到北岸。縴夫套上纖板,慢慢牽曳。船家掌舵,北俠坐在舟中,清波蕩漾,蘆花飄揚,襯着遠山聳翠,古木撐青。
一處處野店鄉村,炊煙直上;一行行白鷗秋雁,掠水頻繁。北俠對此三秋之景,雖則心曠神恰,難免幾番浩嘆,想人生光陰迅速,幾輩英雄,而今何在?
正在觀覽嘆惜之際,忽聽船家說道:「爺上請看,那邊影影綽綽便是河神廟的旗杆。此處離誅龍橋不遠了。」北俠聽了,便要看古人的遺蹟。「不知此劍是何寶物?不料我今日又得瞻仰瞻仰。」早見船家將篙一撐盪開,悠悠揚揚,竟奔誅龍橋而來,到此水勢急溜,毫不費力,已從橋孔過去。北俠兩眼左顧右盼,竟不見寶劍懸于何處。剛然要問,只見船已攏住,便要拉縴上河神廟去。
北俠道:「你等且慢。俺原為游賞誅龍劍而來。如今並沒看見劍在那裡,如何就上河神廟呢?」船家道:「爺上才從橋下過,寶劍就在橋的下面,如何不玩賞呢?」北俠道:「方纔左瞧右瞧,兩旁並沒有懸掛寶劍,你叫我玩賞什麼呢?」船家聽了,不覺笑道:「原來客官不知古蹟所在之處。難道也沒聽見人說過麼?」北俠道:「實實沒有聽見過。
到了此時,倒要請教。」船家道:「人人皆知:『誅龍橋,誅龍劍。若要看,須仰面。』爺上為何不往上看呢?」北俠猛省,也笑道:「俺倒忘了,竟沒仰面觀看。
沒奈何,你等還將船撥轉。俺既到此,再沒有不看看之理。」船家便有些作難道:「此處水急溜,而且回去是逆水。我二人又得出一身汗,豈不費工夫呢?」北俠心下明白,便道:「沒甚要緊。
俺回來加倍賞你們就是了。」船家聽了,好生歡喜,便叫:「夥計,多費些氣力吧。爺上有加倍賞呢。」二人踴躍非常,用篙將船往回撐起。
果然逆水難行,多大工夫,方到了橋下。北俠也不左右顧盼,惟有仰面細細觀瞧。不看則可,看了時未免大掃其興。你道什麼誅龍劍?原來就在橋下石頭上面刻的一把寶劍,上面有模模糊糊幾個蝌蚪篆字,真是耳聞不如眼見。
往往以訛傳訛,說的奇特而又奇特,再遇個探奇好占的人,恨不得頓時就要看看,及至身臨其境,只落得「原來如此」四個大字,毫無一點的情趣。
就是北俠,他乃行俠作義之人,南北奔馳,什麼美景沒有看過。今日為個誅龍劍,白白的花了八兩頭,他算開了眼了,可瞧見石頭上刻的暗八仙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又遇船家縴夫不懂眼,使着勁兒撐住了船,動也不動。北俠問道:「為何不走?」船家道:「爺上賞玩盡興,小人聽吩咐方好開船。」北俠道:「此劍不過一目瞭然,俺已盡興了。快開船吧!咱們上河神廟去吧。」他二人復又撥轉船頭,一直來到河神廟下船。北俠在兜肚內掏出一個錁子,又加上多半個,合了八兩之數,賞給船家去了。
北俠來到廟內,見有幾個人圍繞着一個大漢。這大漢地下放著一個笸蘿,口中說道:「俺這煎餅,是真正黃米面的,又有蔥,又有醬,咬一口,噴鼻香。趕熱呀,趕熱。」旁邊也有買着吃的。
再細看大漢時,卻是龍濤。北俠暗道:「他敢則早來了。」便上前故意的問道:「夥計,借光問一聲。」龍濤抬頭見是北俠,他卻笑嘻嘻的說道:「客官,你問什麼?」北俠道:「這廟內可有閒房?俺要等一個相知的朋友。」龍濤道:「巧咧,對勁兒。俺也是等鄉親的,就在這廟內落腳兒。俺是知道的,這廟內閒房多着咧。好體面屋子,雪洞兒似的,俺就是住不起。
俺合廟內的老道在廚房裡打通腿兒。沒有什麼營生,就在柴鍋裡攤上了幾張煎餅,作個小買賣。你老趁熱,也閙一張嘗嘗,包管噴鼻香。」北俠笑道:「不用。
少時你在廟內,攤幾張新鮮的我吃。」龍濤道:「是咧。俺賣完了這個,再給你老攤幾張去。你老要找這廟內當家的,他叫慧海,是個一等一的人兒,好多着咧。」北俠道:「承指教了。」轉身進廟,見了慧海,彼此敘了闊情。本來素識,就在東廂房住下。到了下晚,北俠卻暗暗與龍濤相會,言花蝶並未見來。
就是韓蔣二位也該來了,等他們到來再做道理。
這日北俠與和尚在方丈裡下棋,忽見外面進來一位貴公于,衣服華美,品貌風流,手內提定馬鞭,向和尚執手。慧海連忙問訊。小和尚獻茶,說起話來。原是個武生,姓胡,特來暫租寓所,訪探相知的。
北俠在旁細看,此人面上一團英氣,只是二目光芒,甚是不佳,暗道:「可惜這樣人物,被這雙眼帶累壞了,而且印堂帶煞,必是不良之輩。」正在思索,忽聽外面嚷道:「王弟二的,王弟二的。」說著話,扒着門,往裡瞧了瞧北俠,看了看公于。北俠早已看見是夜星子馮七。
小和尚迎出來道:「你找誰?」馮七道:「俺姓張行三,找俺鄉親王弟二的。」小和尚說:「你找賣煎餅的王二呀。他在後面廚房裡呢。你從東角門進去,就瞧見廚房了。」馮七道:「沒狗呀?」小和尚道:「有狗,也不怕,鎖着呢。」馮七抽身往後去了。
這裡貴公子已然說明,就在西廂房暫住,留下五兩定銀,回身走了,說:「遲會兒再來。」慧海送了公子回來,仍與北俠終局。北俠因記唸著馮七,要問他花蝶的下落,胡亂下完。那盤棋卻輸與慧海七子。
站起身來,迴轉東廂房,卻見龍濤與馮七說著話,出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