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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茂生做了轅門都總管,冠帶榮身,這些大小文武官員,那一個不奉承,個個稱他王老爺,千歲言聽計從,文武各官要見,必先要打關節與茂生,然後進見,足足摸了幾萬餘金。咬金完工覆命,仁貴送程儀三千兩,設酒送行。次日清晨,送出十里長亭,文武百官都送出境外,滿載而歸。一路風光,竟望長安而去,不必細表。
再講風火山樊家莊樊洪海員外,對院君潘氏說:「你我年紀都老了,膝下無兒,只生女兒繡花,十三年前被風火山強盜強娶,被薛仁貴擒了三盜,救了女兒。我就將繡花許配他,說投軍要緊,將五色鸞帶為定,一去許久,並無音信。我欲將女兒另對,後來有靠。女兒誓不重婚,終身守着薛禮,這也強他不得。
若沒有薛禮相救,失身于盜,終無結局,所以忍耐到今。但是老來無靠,這兩天聞得三三兩兩說薛仁貴跨海征東,在海灘救駕有功,平了東遼,班師回朝,封為山西全省平遼王之職,上管軍,下管民,文武官員,先斬後奏。手下雄兵十萬,鎮守絳州。前日程千歲到家中,接取護國夫人,難道忘記了我女兒不成?」院君聽了大喜說:「此言真的麼?」員外說:「我不信,差人打絳州打聽,句句是真。
指望他來接到任,半月有餘,不來迎接,卻是為何?」院君說:「員外不要想痴了,前年薛禮原說有妻子的,你對他說願做偏房,故將鸞帶為定。止有女兒嫡親一脈,你我兩副老骨頭,要他埋葬,做了王府偏房,決非辱了你。不要執之一見,要他來接到絳州,路又不遠,備些妝奩,親送到王府,難道他見了鸞帶,不收留不成?」員外點頭說:「此言到有理。」分付莊客備齊嫁妝,叫了大船,一面報與小姐。
繡花聞知大喜,連忙打扮,果然天姿國色,猶如月裡嫦娥。打扮停當,員外取了五色鸞帶,同了院君、小姐下船,一路前來竟到絳州,泊船碼頭。在館驛安頓,扯起了旗:「王府家眷」四字。府縣聞知,忙來迎接。
員外說起因由,府縣官好不奉承。一同員外來到轅門,只見弓上弦,刀出鞘,扯起二面大黃旗,上書「平遼王」三字,有許多官員來往。員外心中到覺害怕,不敢向前。府縣官說:「你到奏事房中坐坐,待我稟知都總管王老爺,然後來見,你將鸞帶待吾拿去。」員外將鸞帶付與府縣官。府縣官見了,連忙來到總管房內稟明,說:「樊家莊樊洪海,向年有女繡花,曾與千歲爺有婚姻之約,現有五色鸞帶為走,如今親送到此,未知是否有因。卑職們不敢擅專,求總管老爺轉達千歲。」王茂生聽了,說:「二位請回,待本總見千歲便了。」府縣官打一拱辭出,回覆員外,此話不表。
單講王茂生拿了鸞帶,竟到裡面見了仁貴。叫聲:「千歲恭喜,今有樊家莊樊洪海員外夫妻,親送小姐到此,與兄弟成親。”仁貴竟忘懷了,聽了此言,便叫:「恩哥,那一個樊員外送小姐到此,此話從何而來?」王茂生說:「向年在樊家莊降了大盜三人,員外將女繡花許配,現有五色鸞帶為定,方纔府縣官說,果有此事麼?」仁貴低頭一想:「嗄,果有其事。出去十多年,此事竟忘了。
如今員外在那裡?」茂生說:「大船泊在碼頭,員外在奏事廳相候,兄弟差人去接。」仁貴說:「我道他年遠另行改嫁,到任之後,自有原配夫人,所以不在心上。今日他親送小姐到此,難道不去接他麼?須要與夫人商議,夫人若肯收留,差官前去相接,若不收留,只好打發他們回去。」叫聲:「哥哥,待我見過夫人,然後對你講。」仁貴來到後堂,叫聲:「夫人,下官有一件事,要與夫人商議。」夫人說:「相公有甚言語,要與妾身商議?」仁貴說:「夫人不知,那年出門投軍不遇,回來打從樊家莊經過,員外相留待飯,問起因由說是風火山強盜三人,內有一個姜興霸,要逼他女兒成親。我因路見不平,降了三寇。那三人見我本事高強,結為兄弟,員外竟將女兒許配與我,我彼時原說家中已有妻房,不好相允。
他說救了我女兒,願為偏房,我將鸞帶為定,只道年遠,自然改嫁,不料樊員外夫妻,親送女兒到來。夫人,你道好笑不好笑,我今欲要打發他回去,夫人意下如何?」夫人說:「相公,你說那裡話來。既下定下樊小姐,員外夫妻親送到此,豈有不接之理。就是妻子,一當姊妹相稱,相公不差官去接待,妾身自去相接。」分付侍女們打轎,同我去接樊小姐。左右答應一聲,仁貴說:「不勞夫人貴步,煩恩哥同府縣官前接便了。」王茂生帶了千百戶把總執事,先到奏事廳叫道:「府縣官在麼?」那絳州府龍門縣立起身來說:“卑職在。」
「千歲有令,着你二位同我去接樊小姐。」府縣答應道:「是。」員外抬頭一看,這人是王小二,肩簍子的阿好闊綽,圓翅烏紗,圓領紅袍,隨了數十名家丁,昂昂然。員外叫聲:「王茂生,你認得我麼?」茂生迴轉頭一看,說:「是員外,小官不知,多多得罪。」茂生做生意時,常到樊家莊去買賣,所以認得。
閒話休講,再言王府差出許多衙役,兩乘大轎,丫環婦女,不記其數。
王茂生帶了兵丁千百戶府縣官,多有執事,員外也乘了轎子,好不閙熱。一路行來,已到碼頭,府縣官侍立兩旁,然後院君上轎,隨後小姐上轎,放炮三聲,一路迎來。前呼後擁,百姓看者如市,來到轅門,放炮一聲,開了正門,三吹三打,抬到銀鑾殿下轎。姊妹相見,又過來見了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