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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天天射雁,又過了四五個月。忽一日在山腳下才見兩隻雁鵝飛過,正欲攀弓,只聽見那一邊大叫:「呔!薛仁貴你射的開口雁不足為奇,我還要射活雁。”仁貴聽見此言,連忙住了弓,迴轉頭一看,只見那邊來了一人,頭上紫包巾,穿一件烏緞馬衣,腰拴一條皮帶,大紅禈褲,腳踏烏靴,面如重棗,豹眼濃眉,獅子犬鼻,招風大耳,身長一丈,威風凜凜,其人姓周名青、也是龍門縣人,從幼與薛仁貴同師學武,結義弟兄,本事高強,武藝精通,才年十八,正是小英雄,善用兩條鑌鐵鐧,有萬夫不當之勇。只因離別數哉,故而仁貴不認得了,因見周青說了大話,忙問道:「這位哥,活雁怎生射法,你倒來射一隻我看看。」周青說:「薛大哥,小弟與你作耍,你難道不認得小弟了嗎?」仁貴心中想一想說:「有些面善,一時想不起了,請問哥尊姓,因何認得小弟。」周青說:「薛大哥,小弟就是周青。」仁貴道:「阿呀!原來是周兄弟。」連忙撇下弓,二人見禮已畢,說:「兄弟,自從那一年別後,到今數載有餘,所以為兄的正不認得賢弟。
請問賢弟,一向在於何處,幾時回來的?」周青說:「哥哥有所不知,小弟在江南,傅家特請在家內為教師,三百兩一年,倒也過了好幾年。自思無有出頭日子,今聞這裡龍門縣奉旨招兵,為此收拾行囊飛星趕來。哥哥有了這一身本領,為何不去投軍,反在這裡射雁?」仁貴說:「兄弟,不要說起,自從你去之後,為兄苦得來不堪之極,哪裡有盤纏到龍門縣投軍。兄弟耳朵長,遠客江南,聞知回來,謀幹功名,如今不知在何處作寓。」周青說:「我住在繼母汪媽媽家內。不想哥哥如此窮苦,我身雖在江南,卻心中日在山西,何日不思?何日不想?今算天運循環,使我們弟兄相會。哥哥,射雁終無出息,不如同去投軍干功立業,有了這一身武藝,怕沒有前程到手?哥哥你道如何?」仁貴說:「兄弟之言,雖是淮陰侯之諭,但為兄有妻子在家,一則沒有盤費,二來妻子無靠,難以起身,故爾不敢應承。兄弟一個去幹功立業罷。」周青說:“哥哥有了嫂嫂,這也可喜阿!哥哥,雖然如此,到底功名為大。自古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我和你尚幼時同師所學:豈有干功立事業,不共桃園結義人?」
畢竟薛仁貴怎樣前去投軍,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射鴻雁薛禮逢故舊 贈盤纏周青同投軍
詩曰:
英雄深喜遇英雄,射雁山前故舊逢;
同往龍門投帥府,無如時運未亨通。
再講周青又說:「哥哥,如今去出仕,自然也要一同去。路上盤纏不勞哥哥費心,待我拿過銀子來,哥哥權為安家之本就可以去了。”仁貴道:「既承兄弟費心,為兄自當作伴同走一遭。」周青大喜道:「哥哥,我帶得白銀三百兩在此,哥哥拿到家中付與嫂嫂,辭別了就來到我繼母家內來,吃了飯然後起程,我先去了。」仁貴接了銀子大喜,回身便走到破窯內來,叫聲:「娘子,我有個結義兄弟名喚周青,贈我三百兩銀子作為安家之本,要同我到龍門投軍干功立業,今日就要動身,所以辭別娘子要分路了。」柳金花聞說此言,心中一悲一喜,叫聲:「官人,干功出仕為男兒之大節,未知官人要幾年方可回來?」仁貴道:「娘子,卑人此去若是投軍不用,即日就回,若然用我,保駕征東跨海前去,多則三年,少則兩載,也要回來的。」金花說:「既有許多年數,妾身也沒有什麼丟不下。自從成親半載,已經有孕在身,未知是男是女,望官人留個名字在此。」仁貴道:「阿!原來如此阿!娘子阿,我去之後,生下女兒不必去表,若生男子,就把前面這座丁山為名,取他薛丁山便了。」金花便記在心,叫聲:「官人,妾身苦守破窯等你成名回來,好與我父母爭口氣。」仁貴說:「娘大在家保重阿!乳母,我去之後,姑娘有什麼憂愁,要你在旁解勸,使姑娘悄然解悶,我有好日回來,自然報你之恩。」顧媽媽說:「不消大官人費心。」金花說:“官人路上小心為主。」
仁貴道:「這個不消娘子吩咐,我去了。」這番夫妻分別,正是: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
仁貴離了破窯,竟到王茂生家。卻正遇他夫妻在那裡吃飯,茂生說:「兄弟,來得正好,坐下來吃飯。”仁貴道:「不消,我兄弟到來非為別事,一則相別哥嫂,二則有句說話重託哥哥。」茂生聽言連忙問道:「兄弟,你要到那裡去?說什麼相別起來。」仁貴就把相遇周青,贈銀三百同去投軍干功立業之事,細細說了一遍。茂生夫婦大悅:「原來如此!這也難得。兄弟,你去投軍,要得幾年回來?」仁貴說:「兄弟此去,多則三年,家內妻子望哥哥照管,日後功名成就,自當圖報。」茂生夫婦道:「這個不消可囑,窯中弟婦自然我夫妻料理,你是放心前去。」仁貴拜別哥嫂竟自去了。問到汪家牆門首,只見周青出來叫聲:「哥哥,請到書房內來。」仁貴道:“曉得。」
二人輓手進入書房。小廝掇進早飯,兩人用過。周青叫聲:「哥哥,小弟為教師雖有數哉,只積得五百銀子,一箱衣服,也算各色完全的,待我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