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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上身已經驗過,只得來驗下半部腿腳,所有的皮膚骨節,全行驗到,現不出一點傷痕。仵作只得來稟狄公,說:「小人當這差使,歷來驗法,皆分正面陰面,此兩處無傷,方用銀簽入口,驗那服毒藥害。畢順外體上下無傷,求太爺示下。」狄公還未開口,早有那周氏揪着了許作怒道:「我丈夫身死已一年,太爺無故誣害,說他身死不明,開棺揭驗,現在渾身無傷,又要銀簽入口,豈不是無話搪塞,想出這來害人!無論是暴病身亡,即使被這狗官看出破綻,是將他那腹內的毒氣,這一年之久,也該發作,豈有周身無傷無毒,腹內有毒之理?他不知情理,你是有傳授的,當這差役,非止一年,為何順他的旨令,令死者吃苦?這事斷不可行!」說著揪了仵作,哭閙不休。
狄公道:「本縣與你已言定在前,若是死者無傷,情甘反坐。這項公事,昨日已申詳上憲,豈能有心搪塞?但是歷來驗屍,外體無傷須驗內腹,此是定律,汝何故揪着公差,肆行撒潑,難道不知王法麼?還不從速放下,讓他再驗腹內。若果仍無傷,本縣定甘反坐便了,此時休得無禮。」周氏說道:「我看太爺也不必認真,此刻雖是無傷,還可假詞說項,若是與死者作對,驗畢之後,仍無毒物,恐你反坐的罪名,太爺就掩飾不來了。」一番話,說得仵作不敢動手。不知狄公當時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惡淫婦阻擋收棺 賢縣令誠心宿廟
卻說周氏一番話,欲想狄公不用銀簽入口,狄公哪裡能行,道:「本縣驗不出傷痕,理合認罪,豈有以人命為兒戲,反想掩過之理!正面陰面,既是無傷,須將內部驗畢,方能完事。」當時也不容周氏再說,命仵作照例再驗。眾人只見先用熱水,由口中灌進,輕輕從胸口揉了兩下,復又從口內吐出兩三次,以後取出一根細銀簽子,約有八寸上下,由喉中穿入進去,停了一會,請狄公起簽。
狄公到了屍身前面,見那仵作將簽子拔出,依然顏色不變,向着狄公道:「這事實令人奇怪,所有傷痕致命的所在,這樣驗過,也該現出。現在沒有傷痕,小人不敢承任這事,請太爺先行標封,再請鄰封相驗,或另差老年仵作前來複驗。」狄公到了此時,也不免着急,說道:「本縣此舉,雖覺孟浪,奈因何死者前來顯靈?方纔那兩眼緊閉,即是咱證。若不是謀殺含冤,焉能如此靈驗?」當即向周氏說道:「此時既無傷痕,只得依例申詳,自行情罪。
但死者已經受苦,不能再拋屍露骨,棄在此間,先行將他收棺標封暫盾便了。」周氏不等他說完,早將原殮的那口棺木,打得紛散,哭道:「先前說是病死,你這狗官定要開驗,現在沒有傷痕,又想收殮,做官就這樣做的麼?我等雖是百姓,未犯法總不能這無辜拷打。昨日用刑逼供,今又草管人命,這事如何行得?既然開棺,就不能再殮,我等百姓也不能這樣欺罔,一日這案不結,一日不能收棺。驗不出傷來,拚得那侮辱官長的罪名,同你拚了這命。」說著就走上來揪着狄公撒潑。唐氏見媳婦如此,也就接着前來,兩人並在一處,閙罵不止。狄公到了此時,也只得聽她纏擾。所有那些閒人,見狄公在此受窘,知他是個好官,皆上來向周氏說道:「你這婦人,也太不明白,你丈夫已受了這洗刷的苦楚,此時再不收殮,難道就聽他暴露?太爺既允你申詳請罪,諒也不是謊你。
且這事誰人不知,欲想遮掩,也不能行。我看你在此胡閙,也是無用,不如將屍身先殮起來,隨他一同進城,到衙門候信,方是正理。」周氏見眾人異口同詞,心想我不過這樣一閙,阻他下次再驗,難得他收棺,隨後也可無事了。周氏說道:「非是我令丈夫受苦,奈這狗官無辜尋隙,既是他自行首告,我就在他衙門坐守便了。
此刻雖然入殮,那時不肯認罪,莫怪我哄閙公堂。」說著放手下來,讓眾人佈置。無奈那口舊棺,已為她打散,只得趕令差役奔到皇華鎮上,買了一口薄棺,下晚時節,方纔抬來。當即草草殮畢,盾在原處,標了存記,然後帶領人眾,向皇華鎮而來,就在前次那個客店住下。
唐氏先行釋回,周氏仍然管押。各事吩咐已畢,已是上燈多時。
狄公見眾人散後,心下實是疑慮,只見洪亮由外面進來,向着狄公道:「小人奉命訪查那個後生,姓陳名瑞朋,就在這鎮上開設店舖,因與畢順生前鄰舍,故他死後不免可惜。至于案情,也未必知道,但知周氏于畢順在日,時常在街前嬉笑、殊非婦人道理,畢順雖經管束幾次,只是吵閙不休,至他死後,反終日不出大門。甚至連外人俱不肯見。就此一端,所以令人疑惑。
此時既驗無實證,這事如何處置?以死者看來,必是冤抑無疑,若論無傷,又不好嚴刑拷問,太爺還要設法。而且那六里墩之案,已有半月,喬太、馬榮,俱未訪得兇手。接連兩案,皆是平空而起,一時何能了結。大爺雖不是以功名為重,但是人命關天,也要打點打點……」
兩人正在客店談論,忽聽外面人聲鼎沸,一片哭聲,到了裡面,洪亮疑是唐氏前來胡閙,早聽外面喊道:「你問狄太爺,現在中進呢,雖是人命案件,也不能這樣緊急,太爺又不是不帶你伸冤。好好歇一歇,說明白了,我們替你回。怎麼知道就是你的丈夫?」洪亮知是出了別事,趕了前來訪問,哪知是六里墩被殺死那無名男子家屬前來喊冤。洪亮當時回了狄公,吩咐差人將他帶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