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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重新又吃酒。麻貴說:「劉大哥,你我既然是異姓弟兄,你我也談談肺俯之言。我實告訴你說吧,我們這座麻家莊,乃是天地會八卦教。是我有一個爺爺,他乃是天地會中八路督會總的結義拜弟。
當初有我太爺之時,住在山東登州府文登縣,麻家莊的人氏。那吳恩是我太爺的乾兒子,我爺爺由少年間就愛練,練會了遠拳短打,跟着吳恩,常在一處。後來我太爺死了,我爺爺就與吳恩練那長生不老之術。吳恩造反扯旗之時,封我爺爺為一字並肩逍遙自在太平王。
因為任山帶兵在北五省攪亂,吳恩把生死白牌給我爺爺,叫他到各處兼管軍馬,總理征北糧響軍務。我爺爺名叫麻長榮,派到了此處,見了任山,我爺爺說了找一個僻靜所在。任山他原籍是此莊中人氏,就送我爺爺來到此處居住,後來把家口接到此處住居。這兩天,因為那大清營穆帥前來攻打汝寧府,我爺爺一聽,連日唉聲嘆氣,對我說:‘麻貴,你承嗣過來,我也沒有什麼給你。
你把我這一份傢俬,挑細軟物件帶些個,你遠走高飛去吧。’我還有一個小叔父,才兩歲,打算今夜晚上他三人上吊身死。我正心中煩悶,到外邊遇見大哥你來了。我這是真情實話。
我們家中有生死白牌一個,那就是令箭一樣,如拿到汝寧府,任山一見,就得開城迎接,如同旨意一個樣。”巴德哩一聽,心中說:「我要得了這個生死白牌,那時間我回大清營,也好將功抵罪。」正想之際,麻貴說:“來人!再把那紗燈點上,我今天是一醉解千愁,明天再作主意。」
正喝酒之際,聽的外邊有人大嚷一聲說:「好一個麻貴!你這不要臉的匹夫,滿嘴裡胡說惹事!」帘子一挑,從外面進來了一個人:年約四旬以外,面如冠玉,重眉大眼,準頭豐滿,唇若塗脂,平頂,身高八尺,頭短脖粗腦袋大;身穿藍綢長衫,高腰襪子,山東鞋,猛一瞧好像馬成龍。麻貴一瞧他爺爺進來,嚇的順着桌腿望下一溜,躺在就地,醉眼朦朧。有小童把他攙扶在西屋內上去了。巴德哩一瞧進來這個人,他是一個猛勁兒說:「馬大哥,你因何往這邊來的?」麻長榮一瞧,並不認識,說:「你是什麼人?快說!」巴德哩一細瞧,說:「欸!我認錯了人啦。
我姓劉,名傑,是沙寧府內失守城池參將,無處投奔,來到貴莊,被這裡少莊主把我讓進來吃酒。不知尊駕何人?」那位英雄一聽,說:「原來是劉大人!我不知道,多有冒犯!你這也不能回營了?」巴德哩一聽這一句話,他心內一動,說:「我實在不能回營,連家也不能回了。我也是走投無路,入地無門。」麻長榮落座,一瞧巴德哩,那果然是真心,並無二意。
又談了半會兒閒話,然後一同吃酒。酒至半酣,麻長榮說:「劉賢弟,你我結為生死弟兄,不知尊意如何?」巴德哩說:「也好。」二人又衝著上面磕頭,麻長榮居長,巴德哩居次,二人入座談心敘話。麻貴在屋內聽見了,說:「好哇!跟我拜了盟兄弟,又跟我爺爺嗑頭,你好大膽量!我焉能與你善罷罷休!」麻長榮說:「畜生,不可胡說!喝醉了,你就這樣無禮嗎?」然後又與巴德哩說:「賢弟,劣兄有一句話,你且記在心;無論你多急,千萬別歸天地會,一入會中,想退不能!你想想吧,你要此時間歸大清營,是準把你殺了,白死還落一個不忠之臣。
你要歸天地會,你想要再逃出來,那萬不能夠。我本是天地會八卦教中人,麻貴方纔所說,並非是假的。我有件心事託付你:你有一個侄兒,方纔兩歲,你把他帶走。我給你收拾細軟對象,你帶我那孩子逃走遠方,找一個地方。
久以後那孩子長大,你就叫他姓劉,他就算是你劉門之後了。我去後院中收拾些古玩對象,你就把他帶走就是了。」說罷,站起身,自木壁後穿往北院中去了。
巴德哩等夠多時,不見他回來,心中甚是着急,自己又狐疑起來,怕的是麻長榮嘴甜心苦,又生心害他。站起身來到院中一瞧,四顧無人,翻身上房,望後院中一看,見是正房廳內五間,東西配房。巴德哩一瞧,到了前房坡,使了一個珍珠倒捲簾的架勢,夜叉探海勢,望裡一瞧,隔着竹簾,燈光射出來,瞧裡面甚真。正北條案是花梨木的,上面好些個玩物,案前八仙桌一張。
東邊椅子上坐著是一個婦人,年在四十以內,烏雲巧輓盤龍髻,上有幾支碧玉簪;舉止端方,品貌不俗;身穿藍綢女褂,青綢子裙兒,窄窄弓鞋,懷內抱著個小孩兒,唉聲嘆氣,說:「兒呀,你今天要是與為娘一分手,哪一個是你親人?久以後長大成人之時,你認那劉家叔父為父,不知生身父母是誰,孤苦伶仃。也是你父親作事錯了,才有這生死別離之事。為娘雖死在九泉,也不甘心瞑目呀。你再吃為娘幾口斷腸的乳食吧,從此永別了,今生今世要想再見為娘,那是不得能夠了!」麻長榮說:「娘子,不必悲泣,收拾物件,打發他起身,你我夫妻一死,也就完了。」說罷,站身進西里間屋內去了。巴德哩正聽得入神之際,被後房上有一人舉刀就剁。不知巴德哩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病二郎遭擒被獲 小陳平夜刺成龍
詩曰:塵紅浪白正茫茫,未必蓬萊即我鄉。
說士空爭三寸舌,草無徒轉九迴腸。
夢來誰見身為蝶?仙去人傳石是羊。
識得浮生原暫寄,笑看傀儡各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