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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樓 - 5 / 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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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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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卻說錦雲小姐的病體越重,路公擇婿之念愈堅;路公擇婿之念愈堅,錦雲小姐的病體越重。路公不解其意,只說她年大當婚,恐有失時之嘆,故此憂鬱成病;只要選中才郎,成了親事,她自然勿藥有喜。所以吩咐媒婆,引了男子上門,終朝選擇。準想引來的男子,都是些魑魅魍魎,丫鬟見了一個,走進去形容體態,定要驚個半死。

驚上幾十次,哪裡還有魂靈?只剩得幾莖殘骨、一副枯骸,倒在床褥之間,懨懨待斃。


  

路公見了,方纔有些着忙,細問丫鬟,知道她得病的來歷,就翻然自悔道:「婦人從一而終,原不該悔親別議。她這場大病倒害得不差,都是我做爺的不是,當初屠家來退親,原不該就許;如今既許出口,又不好再去強她。況且那樁好事,我已任在身上,大丈夫千金一諾,豈可自食其言?只除非把兩頭親事合做一頭,三個病人串通一路,只瞞着老管一個,等他自做惡人。直等好事做成,方纔使他知道。

到那時節,生米煮成熟飯,要強也強不去了。只是大小之間有些難處。」仔細想了一回,又悟轉來想:「當初娥皇女英同是帝堯之女,難道配了大舜,也分個妻妾不成?不過是姊妹相稱而已。」主意定了,一面叫丫鬟安慰女兒,一面請屠觀察過來商議,說,「有個兩便之方:既不令小女二夫,又不使管門失節;只是令郎有福,忒煞討了便宜,也是他命該如此。」觀察喜之不勝,問他:「計將安出?」路公道:「貴連襟心性執拗,不便強之以情,只好欺之以理。小弟中年無子,他時常勸我立嗣,我如今只說立了一人,要聘他女兒為媳,他念相與之情,自然應許。等他許定之後,我又說小女尚未定人,要招令郎為婿,屈他做個四門親家,以終夙昔之好。他就要斷絶你,也卻不得我的情面,許出了口,料想不好再許別人。

待我選了吉日,只說一面娶親,一面贅婿,把二女一男並在一處,使他各暢懷抱,豈不是樁美事?」 

屠觀察聽了,笑得一聲,不覺拜倒在地,說他「不但有回天之力,亦且有再造之恩」。感頌不了,就把異常的喜信報與兒子知道。

珍生正在兩憂之際,得了雙喜之音,如何跳躍得住!他那種詫異相思,不是這種詫異的方術也醫他不好。錦雲聽了丫鬟的話,知道改邪歸正,不消醫治,早已拔去病根,只等那一男一女過來就她,好做女英之姊,大舜之妻。此時三個病人好了兩位,只苦得玉娟一個,有了喜信,究竟不得而知。

路公會着提舉,就把做成的圈套去籠絡他。管提舉見女兒病危,原有早定婚姻之意,又因他是契厚同年,巴不得聯姻締好,就滿口應承,不作一毫難色。路公怕他套言,隔不上一兩日就送聘禮過門。納聘之後,又把招贅珍生的話吐露出來。

管提舉口雖不言,心上未免不快,笑他明於求婚,暗於擇婿,前門進入,後門入鬼,所得不償所失,只因成事不說,也不去規諫他。

玉娟小姐見說自己的情郎贅了路公之女,自己又要嫁入路門,與他同在一處,真是羞上加羞,辱中添辱,如何氣憤得了! 

要寫一封密劄寄與珍生,說明自家的心事,然後去赴水懸樑,尋個自盡。當不得丫鬟廝守,父母提防,不但沒有寄書之人,亦且沒有寫書之地。

一日,丫鬟進來傳話,說:「路家小姐聞得嫂嫂有病,要親自過來問安。」玉娟聞了此言,一發焦躁不已,只說:「她占了我的情人,奪了我的好事,一味心高氣傲,故意把喜事驕人,等不得我到她家,預先上門來羞辱。這番歹意,如何依允得她!」就催逼母親叫人過去回覆。哪裡知道這位姑娘並無歹意,要做個瞞人的喜鵲,飛入耳朵來報信的。

只因路公要完好事,知道這位小姐是道學先生的女兒,決不肯做失節之婦,聽見許了別人,不知就裡,一定要尋短計;若央別個寄信,當不得他門禁森嚴,三姑六婆無由而入,只得把女兒權做紅娘,過去傳消遞息。玉娟見說回覆不住,只得隨她上門。未到之先,打點一副吃虧的面孔,先忍一頓羞慚,等她得志過了,然後把報仇雪恥的話去回覆她。不想走到面前,見過了禮,就伸出一雙嫩手在她玉臂之上捏了一把,卻象別有衷情不好對人說得,兩下心照地一般。


  
玉娟驚詫不已,一茶之後,就引入房中,問她捏臂之故。

錦雲道:「小妹今日之來,不是問安,實來報喜。《合影編》的詩稿,已做了一部傳奇,目下就要團圓快了。只是正旦之外又添了一腳小旦,你卻不要多心。」玉娟驚問其故,錦雲把父親作合的始未細述一番,玉娟喜個不了。

只消一劑妙藥,醫好了三個病人。大家設定機關,單騙着提舉一個。

路公選了好日,一面擡珍生進門,一面娶玉娟入室,再把女兒請出洞房,湊成三美,一齊拜起堂來,真個好看。只見:男同叔寶,女類夷光。評品姿容,卻似兩朵瓊花,倚着一根玉樹;形容態度,又象一輪皎日,分開兩片輕雲。那一邊,年庚相合,牽來比並,辨不清孰妹孰兄;這一對,面貌相同,卸去冠裳,認不出誰男誰女。

把男子推班出色,遇紅遇綠,到處成牌;用婦人接羽移宮,鼓瑟鼓琴,皆能合調。允矣無雙樂事,誠哉對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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