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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道:「正在那山嶺上,我們行李馬匹還都歇在那嶺上不是!」土地道:「那嶺叫做盤絲嶺,嶺下有洞叫做盤絲洞,洞裡有七個妖精。」行者道:「是男怪女怪?」土地道:「是女怪。」行者道:「他有多大神通?」土地道:「小神力薄威短,不知他有多大手段,只知那正南上,離此有三里之遙,有一座濯垢泉,乃天生的熱水,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浴池。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不曾與他爭競,平白地就讓與他了。我見天仙不惹妖魔怪,必定精靈有大能。」行者道:「占了此泉何干?」土地道:「這怪占了浴池,一日三遭,出來洗澡。如今巳時已過,午時將來啞。」行者聽言道:「土地,你且回去,等我自家拿他罷。」
那土地老兒磕了一個頭,戰兢兢的回本廟去了。
這大聖獨顯神通,搖身一變,變作個麻蒼蠅兒,釘在路旁草梢上等待。須臾間,只聽得呼呼吸吸之聲,猶如蠶食葉,卻似海生潮。只好有半盞茶時,絲繩皆盡,依然現出莊村,還象當初模樣。又聽得呀的一聲,柴扉響處,裏邊笑語喧嘩,走出七個女子。行者在暗中細看,見他一個個攜手相攙,挨肩執袂,有說有笑的,走過橋來,果是標緻。但見:比玉香尤勝,如花語更真。柳眉橫遠岫,檀口破櫻唇。釵頭翹翡翠,金蓮閃絳裙。卻似嫦娥臨下界,仙子落凡塵。行者笑道:“怪不得我師父要來化齋,原來是這一般好處。這七個美人兒,假若留住我師父,要吃也不彀一頓吃,要用也不彀兩日用,要動手輪流一擺佈就是死了。
且等我去聽他一聽,看他怎的算計。”好大聖,嚶的一聲,飛在那前面走的女子云髻上釘住。才過橋來,後邊的走向前來呼道:「姐姐,我們洗了澡,來蒸那胖和尚吃去。」行者暗笑道:「這怪物好沒算計!煮還省些柴,怎麼轉要蒸了吃!」那些女子採花鬥草向南來,不多時,到了浴池。但見一座門牆,十分壯麗,遍地野花香艷艷,滿旁蘭蕙密森森。後面一個女子,走上前,唿哨的一聲,把兩扇門兒推開,那中間果有一塘熱水。這水自開闢以來,太陽星原貞有十,後被羿善開弓,射落九烏墜地,止存金烏一星,乃太陽之真火也。天地有九處湯泉,俱是眾烏所化。那九陽泉,乃香冷泉、伴山泉、溫泉、東合泉、滿山泉、孝安泉、廣汾泉、湯泉,此泉乃濯垢泉。有詩為證,詩曰:一氣無冬夏,三秋永注春。炎波如鼎沸,熱浪似湯新。分溜滋禾稼,停流蕩俗塵。
涓涓珠淚泛,滾滾玉團津。潤滑原非釀,清平還自溫。瑞祥本地秀,造化乃天真。佳人洗處冰肌滑,滌蕩塵煩玉體新。那浴池約有五丈餘闊,十丈多長,內有四尺深淺,但見水清徹底。底下水一似滾珠泛玉骨都都冒將上來,四面有六七個孔竅通流。
流去二三里之遙,淌到田裡,還是溫水。池上又有三間亭子,亭子中近後壁放著一張八隻腳的板凳。兩山頭放著兩個描金彩漆的衣架。行者暗中喜嚶嚶的,一翅飛在那衣架頭上釘住。
那些女子見水又清又熱,便要洗浴,即一齊脫了衣服,搭在衣架上。一齊下去,被行者看見:褪放紐扣兒,解開羅帶結。
酥胸白似銀,玉體渾如雪。肘膊賽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軟又綿,脊背光還潔。膝腕半圍團,金蓮三寸窄。中間一段情,露出風流穴。那女子都跳下水去,一個個躍浪翻波,負水頑耍。行者道:「我若打他啊,只消把這棍子往池中一攪,就叫做滾湯潑老鼠,一窩兒都是死。可憐!可憐!打便打死他,只是低了老孫的名頭。常言道,男不與女鬥,我這般一個漢子,打殺這幾個丫頭,着實不濟。不要打他,只送他一個絶後計,教他動不得身,出不得水,多少是好。」好大聖,捏着訣,念個咒,搖身一變,變作一個餓老鷹,但見:毛猶霜雪,眼若明星。妖狐見處魂皆喪,狡兔逢時膽盡驚。鋼爪鋒芒快,雄姿猛氣橫。會使老拳供口腹,不辭親手逐飛騰。萬里寒空隨上下,穿雲檢物任他行。呼的一翅,飛向前,輪並利爪,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盡情雕去,徑轉嶺頭,現出本相來見八戒、沙僧道:「你看。」那獃子迎着對沙僧笑道:「師父原來是典當鋪裡拿了去的。」沙僧道:
「怎見得?」八戒道:「你不見師兄把他些衣服都搶將來也?」行者放下道:「此是妖精穿的衣服。」八戒道:「怎麼就有這許多?」
行者道:「七套。」八戒道:「如何這般剝得容易,又剝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