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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獃子道:「我也正要些兒吃哩。」即取鉢盂,舀了一鉢,遞與師父。師父吃了有一少半,還剩了多半,獃子接來,一氣飲乾,卻伏侍三藏上馬。師徒們找路西行,不上半個時辰,那長老在馬上呻吟道:「腹痛!」八戒隨後道:「我也有些腹痛。」沙僧道:「想是吃冷水了?」說未畢,師父聲喚道:「疼的緊!」八戒也道:「疼得緊!」他兩個疼痛難禁,漸漸肚子大了。用手摸時,似有血團肉塊,不住的骨冗骨冗亂動。三藏正不穩便,忽然見那路旁有一村舍,樹梢頭挑着兩個草把。行者道:「師父,好了,那廂是個賣酒的人家。我們且去化他些熱湯與你吃,就問可有賣藥的,討貼藥,與你治治腹痛。」三藏聞言甚喜,卻打白馬,不一時,到了村舍門口下馬。但只見那門兒外有一個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績麻。行者上前,打個問訊道:「婆婆,貧僧是東土大唐來的,我師父乃唐朝禦弟。因為過河吃了河水,覺肚腹疼痛。」那婆婆喜哈哈的道:「你們在那邊河裡吃水來?」行者道:「是在此東邊清水河吃的。」那婆婆欣欣的笑道:「好耍子!好耍子!你都進來,我與你說。」
行者即攙唐僧,沙僧即扶八戒,兩人聲聲喚喚,腆着肚子,一個個只疼得面黃眉皺,入草舍坐下,行者只叫:「婆婆,是必燒些熱湯與我師父,我們謝你。」那婆婆且不燒湯,笑唏唏跑走後邊叫道:「你們來看!你們來看!」那裡面,蹼烤蹼踏的,又走出兩三個半老不老的婦人,都來望着唐僧灑笑。行者大怒,喝了一聲,把牙一嗟,唬得那一家子跌跌蹡蹡,往後就走。行者上前,扯住那老婆子道:「快早燒湯,我饒了你!」那婆子戰兢兢的道:「爺爺呀,我燒湯也不濟事,也治不得他兩個肚疼。你放了我,等我說。」行者放了他,他說:「我這裡乃是西梁女國。我們這一國儘是女人,更無男子,故此見了你們歡喜。你師父吃的那水不好了,那條河喚做子母河,我那國王城外,還有一座迎陽館驛,驛門外有一個照胎泉。我這裡人,但得年登二十歲以上,方敢去吃那河裡水。吃水之後,便覺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後,到那迎陽館照胎水邊照去。若照得有了雙影,便就降生孩兒。你師吃了子母河水,以此成了胎氣,也不日要生孩子,熱湯怎麼治得?」三藏聞言,大驚失色道:「徒弟啊!似此怎了?」八戒扭腰撒胯的哼道:「爺爺呀!要生孩子,我們卻是男身!那裡開得產門?如何脫得出來。」行者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個時節,一定從脅下裂個窟窿,鑽出來也。」八戒見說,戰兢兢忍不得疼痛道:「罷了罷了!死了死了!」沙僧笑道:「二哥,莫扭莫扭!只怕錯了養兒腸,弄做個胎前病。」那獃子越發慌了,眼中噙淚。扯着行者道:“哥哥!你問這婆婆,看那裡有手輕的穩婆,預先尋下幾個,這半會一陣陣的動盪得緊,想是摧陣疼。
快了!快了!”沙僧又笑道:「二哥,既知摧陣疼,不要扭動,只恐擠破漿泡耳。」三藏哼着道:「婆婆啊,你這裡可有醫家?教我徒弟去買一貼墮胎藥吃了,打下胎來罷。」那婆子道:“就有藥也不濟事。只是我們這正南街上有一座解陽山,山中有一個破兒洞,洞裡有一眼落胎泉。須得那井裡水吃一口,方纔解了胎氣。
卻如今取不得水了,向年來了一個道人,稱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兒洞改作聚仙庵,護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賜與人。但欲求水者,須要花紅表禮,羊酒果盤,志誠奉獻,只拜求得他一碗兒水哩。你們這行腳僧,怎麼得許多錢財買辦?但只可挨命,待時而生產罷了。”行者聞得此言,滿心歡喜道:「婆婆,你這裡到那解陽山有幾多路程?」婆婆道:「有三十里。」行者道:「好了!好了!師父放心,待老孫取些水來你吃。」好大聖,吩咐沙僧道:
「你好仔細看著師父,若這家子無禮,侵哄師父,你拿出舊時手段來,裝嚇虎唬他,等我取水去。」沙僧依命,只見那婆子端出一個大瓦鉢來,遞與行者道:「拿這鉢頭兒去,是必多取些來,與我們留着用急。」行者真個接了瓦鉢,出草舍,縱雲而去。那婆子才望空禮拜道:「爺爺呀!這和尚會駕雲!」才進去叫出那幾個婦人來,對唐僧磕頭禮拜,都稱為羅漢菩薩,一壁廂燒湯辦飯,供奉唐僧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