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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兩個唧唧噥噥,誇獎不盡。行者望見,心疑道:「那獃子笑我哩!正是巧者多勞拙者閒,老孫這般舞弄,他倒自在。等我作成他捆一繩,看他可怕。」正洗浴,打個水花,淬在油鍋底上,變作個棗核釘兒,再也不起來了。那監斬官近前又奏:「萬歲,小和尚被滾油烹死了。」國王大喜,教撈上骨骸來看。劊子手將一把鐵笊籬,在油鍋裡撈,原來那笊籬眼稀,行者變得釘小,往往來來,從眼孔漏下去了,那裡撈得着!又奏道:「和尚身微骨嫩,俱札化了。」國王教:「拿三個和尚下去!」兩邊校尉,見八戒面凶,先揪翻,把背心捆了,慌得三藏高叫:“陛下,赦貧僧一時。
我那個徒弟,自從歸教,歷歷有功,今日衝撞國師,死在油鍋之內,奈何先死者為神,我貧僧怎敢貪生!正是天下官員也管着天下百姓,陛下若教臣死,臣豈敢不死?只望寬恩,賜我半盞涼漿水飯,三張紙馬,容到油鍋邊,燒此一陌紙,也表我師徒一念,那時再領罪也。”國王聞言道:「也是,那中華人多有義氣。」
命取些漿飯、黃錢與他。果然取了,遞與唐僧。唐僧教沙和尚同去,行至階下,有幾個校尉,把八戒揪着耳朵,拉在鍋邊,三藏對鍋祝曰:「徒弟孫悟空!自從受戒拜禪林,護我西來恩愛深。指望同時成大道,何期今日你歸陰!生前只為求經意,死後還存唸佛心。萬里英魂須等候,幽冥做鬼上雷音!」八戒聽見道:「師父,不是這般祝了。沙和尚,你替我奠漿飯,等我禱。」那獃子捆在地下,氣呼呼的道:“闖禍的潑猴子,無知的弼馬溫!
該死的潑猴子,油烹的弼馬溫!猴兒了帳,馬溫斷根!”
孫行者在油鍋底上聽得那獃子亂罵,忍不住現了本相,赤淋淋的,站在油鍋底道:「饟糟的夯貨!你罵那個哩!」唐僧見了道:「徒弟,唬殺我也!」沙僧道:「大哥乾淨推佯死慣了!」慌得那兩班文武,上前來奏道:「萬歲,那和尚不曾死,又打油鍋裡鑽出來了。」監斬官恐怕虛誑朝廷,卻又奏道:「死是死了,只是日期犯凶,小和尚來顯魂哩。」行者聞言大怒,跳出鍋來,揩了油膩,穿上衣服,掣出棒,撾過監斬官,着頭一下打做了肉團,道:「我顯甚麼魂哩!」唬得多官連忙解了八戒,跪地哀告:「恕罪!恕罪!」國王走下龍座。行者上殿扯住道:「陛下不要走,且教你三國師也下下油鍋去。」那皇帝戰戰兢兢道:「三國師,你救朕之命,快下鍋去,莫教和尚打我。」
羊力下殿,照依行者脫了衣服,跳下油鍋,也那般支吾洗浴。行者放了國王,近油鍋邊,叫燒火的添柴,卻伸手探了一把,呀!那滾油都冰冷,心中暗想道:「我洗時滾熱,他洗時卻冷。我曉得了,這不知是那個龍王,在此護持他哩。」急縱身跳在空中,念聲「唵」字咒語,把那北海龍王喚來:「我把你這個帶角的蚯蚓,有鱗的泥鰍!你怎麼助道士冷龍護住鍋底,教他顯聖贏我!」唬得那龍王喏喏連聲道:「敖順不敢相助。大聖原來不知,這個孽畜苦修行了一場,脫得本殻,卻只是五雷法真受,其餘都躧了旁門,難歸仙道。這個是他在小茅山學來的大開剝。那兩個已是大聖破了他法,現了本相,這一個也是他自己煉的冷龍,只好哄瞞世俗之人耍子,怎瞞得大聖!小龍如今收了他冷龍,管教他骨碎皮焦,顯什麼手段。」行者道:「趁早收了,免打!」那龍王化一陣旋風,到油鍋邊,將冷龍捉下海去不題。
行者下來,與三藏、八戒、沙僧立在殿前,見那道士在滾油鍋裡打掙,爬不出來,滑了一跌,霎時間骨脫皮焦肉爛。監斬官又來奏道:「萬歲,三國師煠化了也。」那國王滿眼垂淚,手撲着禦案,放聲大哭道:「人身難得果然難,不遇真傳莫煉丹。空有驅神咒水術,卻無延壽保生丸。圓明混,怎涅槃,徒用心機命不安。早覺這般輕折挫,何如秘食穩居山!」這正是:點金煉汞成何濟,喚雨呼風總是空!畢竟不知師徒們怎的維持,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聖僧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