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君世恩之將歸養也,厚于世恩者皆不忍其去,先行三日,會于天官郎杭世卿之第,以聚別。明日,再會于地官秦國聲。與者六人:守仁與秋官徐成之、天官楊名父及世卿之弟進士東卿也。
世恩以其歸也,以疾告也,皆不至。於是惜別之懷,無所于發,而托之詩,前後共得詩十首。六人者,以世恩之猶在也,而且再會而不一見,其既去也,又可以几乎。乃相與約為郊餞,必期與世恩一面以別。
至日,成之以候旨,東卿以待選,世卿名父以各有部事,皆勢不容出。及餞者,守仁與國聲兩人而已。世恩既去之明日,復會于守仁,各言所以,相與感嘆咨嗟,復成二詩。
世卿曰:「世恩之行也,終不及一餞。雖發之於詩,而不以致之世恩,吾心有缺也。盍亦章次而將之,何如?」皆曰:「諾。」國聲得小卷,使世卿首會之作,國聲與名父、東卿分書再會,成之書末會,謂守仁弱也,宜為諸公執筆硯之役以敘。
嗟乎!一別之間,而事之參錯者凡幾。雖吾與世恩復期于來歲之秋,以為必得重聚于此,然又何可以逆定乎!惟是相勉以道義,而相期于德業,沒之污涂之中,而質之天日之表,則雖斷金石,曠百世,而可以自信其常合。然則未忘於言語之間者,其亦相厚之私歟。考功正郎喬希大聞之,來題其卷端曰:「春郊賦別」。
給事陳惇賢復為之圖。皆曰:「吾亦厚于世恩也,聊以致吾私。」
告諭廬陵父老子弟
廬陵文獻之地,而以健訟稱,甚為吾民羞之。縣令不明,不能聽斷,且氣弱多疾。今與吾民約,自今非有迫于軀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輒興詞。興詞但訴一事,不得牽連,不得過兩行,每行不得過三十字。
過是者不聽。故違者有罰。縣中父老謹厚知禮法者,其以吾言歸告子弟,務在息爭興讓。嗚呼!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破敗其家,遺禍于其子孫。
孰與和巽自處,以良善稱于鄉族,為人之所敬愛者乎?吾民其思之。
今災疫大行,無知之民,惑于漸染之說,至有骨肉不相顧療者。湯藥饘粥不繼,多饑餓以死。乃歸咎于疫。夫鄉鄰之道,宜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
乃今至于骨肉不相顧。縣中父老豈無一二敦行孝義,為子弟倡率者乎?夫民陷于罪,猶且三宥致刑。今吾無辜之民,至于闔門相枕藉以死。為民父母,何忍坐視?言之痛心。
中夜憂惶,思所以救療之道,惟在諸父老勸告子弟,興行孝弟。各念爾骨肉,毋忍背棄。灑掃爾室宇,具爾湯藥,時爾饘粥。貧弗能者,官給之藥。
雖已遣醫生,老人分行鄉井,恐亦虛文無實。父老凡可以佐令之不逮者,悉已見告。有能興行孝義者,縣令當親拜其廬。凡此災疫,實由令之不職,乘愛養之道,上千天和,以至于此。
縣令亦方有疾,未能躬問疾者,父老其為我慰勞存恤,諭之以此意。
諭告父老,為吾訓戒子弟,吾所以不放告者,非獨為吾病不任事。以今農月,爾民方宜力田,苟春時一失,則終歲無望,放告爾民將牽連而出,荒爾田畝,棄爾室家,老幼失養,貧病莫全,稱貸營求,奔馳供送,愈長刁風,為害滋甚。昨見爾民號呼道路,若真有大苦而莫伸者。姑一放告,爾民之來訟者以數千。
披閲其詞,類虛妄。取其近似者,窮治之,亦多憑空架捏,曾無實事。甚哉,爾民之難喻也,自今吾不復放告。爾民果有大冤抑,人人所共憤者,終必彰聞,吾自能訪而知之。
有不盡知者,鄉老據實呈縣。不實,則反坐鄉老以其罪。自余宿憾小忿,自宜互相容忍。夫容忍美德,眾所悅愛,非獨全身保家而已。
嗟乎!吾非無嚴刑峻罰以懲爾民之誕,顧吾為政之日淺,爾民未吾信,未有德澤及爾,而先概治以法,是雖為政之常,然吾心尚有所未忍也。姑申教爾。申教爾而不復吾聽,則吾亦不能復貸爾矣。爾民其熟思之,毋遺悔。
一應公差人員經過河下,驗有關文,即行照關應付,毋得留難取罪。其無關文,及雖有關文而分外需求生事者,先將裝載船戶摘拿,送縣取供。即與搜盤行李上驛封貯,仍將本人綁拿送縣,以憑參究懲治。其公差人安分守法,以禮自處,而在官人役輒行辱慢者,體訪得出,倍加懲究,不恕。
借辦銀兩,本非正法。然亦上人行一時之急計,出於無聊也。今上人有急難,在爾百姓,亦宜與之周旋。寧忍坐視不顧,又從而怨詈訕訐之,則已過矣。
夫忘身為民,此在上人之自處。至于全軀保妻子,則亦人情之常耳。爾民毋責望太過。吾豈不願爾民安居樂業,無此等騷擾事乎?時勢之所值,亦不得已也。
今急難已過,本府決無復行追求之理。此必奸偽之徒,假府為名,私行需索。自後但有下鄉徵取者,爾等第與俱來,吾有以處之。毋遽洶洶!
今縣境多盜,良由有司不能撫緝,民間又無防禦之法,是以盜起益橫。近與父老豪傑謀,居城郭者,十家為甲;在鄉村者,村自為保。平時相與講信修睦,寇至務相救援。庶幾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之義。
今城中略已編定。父老其各寫鄉村為圖,付老人呈來。子弟平日染于薄惡者,固有司失于撫緝,亦父老素缺教誨之道也。今亦不追咎,其各改行為善。
老人去,宜諭此意,毋有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