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子是一個象火一樣的女人,她那近乎于緊色的頭髮被她剪成很短的髮式。久美子在大阪已經有了未婚夫。
自從邦彥在文藝欄里對她的小說毫不留情地進行了批駁之後,久美子就對他產生了一種很執著的興趣在尾島寒冷的初冬,旅行者已經沒有了。邦彥因為有事,到久美子住的「無月莊」旅館去找她。
兩個人坐著纜車,一直上到最高處的瞭望臺。
一片滕滕霧靄的內海展現在他們眼前,在霧靄中鳴著汽笛的客輪往來穿梭,甲板上的燈光在靜靜的徽波中閃爍跳躍。就像無數的寶石發著神秘的光。
夜更深了,漸漸颳起了海風。
邦彥覺得自己體內的血在沸騰騷動,頭腦也一陣陣地發熱。
在靜靜的月光中,一陣令人難耐的沉戮。準備告辭回去的邦彥剛剛站起身,突然被緊緊地抱住了,不知不覺地,兩個人滾通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在昏暗的青春里,瘋狂地開放著朵不含人倫的戀愛之花。
令人難以抑制的感情的狂濤平靜下來之後,久美子把身體緊緊地貼著邦彥,在他身邊呢喃道:「不知道你的什麼地方,總讓人感到和別人不一樣」這句被人們用了又用的餡媚的話,卻每次都讓人聽了之後甜滋滋的久美子畢業之後就到大阪結婚去了。這以後,兩個人只是書信往來,漸漸地也決相互淡忘了。
世上更漂亮的婦人還有很多呢,邦彥這麼安慰自己。
在他細緻體貼的外表下面。有一顆極其固執的心。
在他那個年齡,冷酷往往是存在於強烈的自尊心當中的。
真船豐的《並肩的兄弟》是他正式導演的第一個劇本。這是一個舞臺效果設計得很好,很灑脫但又沒有實際內容的喜劇。劇本是手寫的,字的顏色已經變了。
邦彥宣佈他要迫求劇中的女主「角雅子」這是因為雅子正和其他的男人談戀愛。這可以表現邦彥那種不制服對手決不罷休的兇暴的支配欲和破壞慾。不用說,爲了達到目的,他會不擇手段的。
出神入話的演技不起任何作用,不管演什麼樣的人,只要化了妝就可以了。
夏天的夜空下,滿天的星斗好像要落下來樣的,周圍空無一人的河岸邊,草叢裡的蟋蟀的叫聲讓人心煩意亂。
「我真恨久美子l」雅子閉著眼睛,傷心地說。
夜霧漸漸籠罩了大地,邦彥的心裡一陣發涼。
她那微微張開。輕輕翹起的豐滿的嘴唇尤其讓人喜愛。
對於堅貞不渝地愛著羅米歐,寧願選擇艱難的生活道路的朱麗葉,邦彥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新鮮感。
「啊,羅米歐,羅米歐。」千佳子呢喃著,由於興奮,她的聲音有些嘶啞。她那壓在邦彥嘴唇下面,滲著芳香氣息的乳房膨脹起來。
千佳子挺起她那肌膚潔白的身休,眉毛下面的眼睛望著遠方,彷彿還在夢中。
兩個人一起度過了幾個難忘的夜晚,緊接著就是分手的時候了。
「我父親是絕對不肯同意的,他說要是再看見咱們兩個在一起,就把咱們都撕成碎片。另外我也聽說了,你還有很多別的女人,現在我什麼都不明白了。已經不行了什麼也別說,忘了我吧!」
燈光幽暗的咖啡廳包廂,一片寂靜。只有懶洋洋的音樂聲在流動。邦彥呆呆地望關千佳子的嘴。
邦彥陷入了一種錯覺,他覺得和現在一模一樣的場面已經無數次地出現在他眼前了。
他久久地把手交織在一起,無言地坐在那裡。
在千佳子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中,留聲機里傳來小號演奏的爵士舞曲。邦彥突然像被彈起來一樣站起來,走出咖啡廳。走向燈光輝煌的街道。
經歷了一種像是虛脫一樣的狀態之後,一種感到被拋棄的劇痛向邦彥襲來。
那劇痛產生的同時,殘存在十九歲的邦彥心靈深處的一種無可明狀東西暴響著崩淡了。側覺得自己看到了死亡的深淵。
兩天以後,邦彥聽到了千佳子服毒自殺的訊息。
她沒有留下遺書。邦彥躲在暗處用陰鬱無神的目光望著葬儀車,像是要把那車吞下去。那個時候,邦彥第一次在幻覺中聽到了那令人毛骨聳然的「野獸必死」的不協和。
邦彥的「流氓行為」的結果,是演劇部被學校當局勒令解散。演劇部以福田恒存的《摸龍的人》為告別公演,從此拉上了喜劇的帷幕。
在準備入學考試期間,邦彥把一直積存於心中,並且記有筆記的《基督教譯傳》整理之後。發表了一篇百餘頁的文章。
這是一篇褒讀性的文章。在文章中,他提出,只有耶酥才能拯救受盡苦難與虐待、疲憊不堪的猶太民族嗎?從文章中可以看到革命家的那種悲壯的美。
他本來是可以進人東京大學的,但終於還是被拒之門外。於是他進入了由美國的神學者擔任教授的新教的神學院。即使在開始住宿生活之後,他們還是不允許去小教堂。對於舊約全書和新約全書,邦彥是越學越栩涂。他明白的只是:並非由奇蹟而產生信仰,而是信仰產生了奇蹟。神學校的教授們對住校的學生說:「貧苦者自會有幸福。」給他們吃難以下嚥的食物,自己卻在夜裡離開豪華的注宅,開著車到街上去尋求決樂。
邦彥迷上了足球。
校園裡那寬闊的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