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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有大將軍二三十人,單輦宮娥而來。見夫人打躬道:「眾將甲冑在身,不能全禮,叩參。」夫人道:「重勞列位將軍。」宮娥們磕頭道:「奉千歲爺命,叩接夫人。」夫人道:「起來。」迎接軍士們俱叩了頭。事完,眾將稟道:「車駕已齊,請夫人更眼登輿。」宮娥獻上珠冠霞帔,夫人對鏡理妝,宮娥服侍扶上鑾輿,前呼後擁而行。
約半日,又有大兵來接。接的將官參過,獻上供膳。至第三日方到大荒,早有二三十騎探馬飛來,護衛的揚聲道:「快報千歲,夫人來矣。」探馬如飛而去。
不一時,炮響連天,營中旗號齊起,帶甲十萬俱拱立四圍。軍兵個個披金甲,將土人人掛虎頭。中軍杏黃旗展動,鼓樂喧天,一對對刀槍鞭銅,予鐮鉞斧,抓錘鐝棍,劍戟千戈,迎將落來。軍士盡職事,繼之九把描金傘,逍遙馬上坐著一位三山帽、大紅袍、碧玉帶、皂朝靴、鐵面劍眉,虎頭燕頷,不是別人,就是明山和尚。
徐海迎着翠翹道:「夫人,今日迎你從良,比郝生迎轉玉何如?」翠翹道:「郝生之迎轉玉,竟要借榮十大朝臣;大王迎妻,則取諸自己,無牛後之羞矣。」徐明山道:「夫人深得我心。」迎到營中,覺久別三年,一朝重會,昔日布衣,今朝富貴,雖非裂士分茅,卻也攻城拔地,威武可人。王夫人因勸他休燒燬民房,姦淫婦女,恣殺老幼,明山從之。
自此兵到之處,便下令戒妄殺姦淫,皆夫人之賜也。
一日,講起臨淄舊事,明山道:「這有何難?我點兵五千,洗蕩臨淄,替夫人報了這段深仇就是。」夫人道:「罪人只得馬不進、秀媽、楚卿,切莫荼毒他人。」正是:
惟有感恩並積恨,萬年千載不生塵。
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王夫人劍誅無義漢 徐明山金贈有恩人
詞曰:
深仇切齒,大恩入骨,便死也難忘。若有相酬,倘能報雪,其快也非常。從前受盡千般臭,一旦忽遺香。始知天道,加於人事,原自有商量。
—— 右調《少年游》
話說徐海發兵五千,來掠臨淄,報王夫人之仇。差健將史昭,領細作先到臨淄,探訪馬不進等居住行藏,埋伏左右,候兵到日,即便擒拿。無分老幼,若教走脫一人,定以軍令施行。史昭得令而去。
再差健將雷豐,執令箭一枝,立束家門首,無得驚其老幼。雷豐奉令而行。又差大將卞豹,領輕兵五千,通道兼進,直抵無錫,擒妒婦宦氏、計氏、柬守兩門人等,薄婆、薄倖、招隱庵中覺緣,一干人犯,俱要生擒,不得走漏一個。限期一月,在臨淄相會。
卞豹領兵而去。然後徐海擇定吉日,約會諸路,一齊出兵。
此時閩、廣、青、徐、吳、越,寇兵縱橫,干戈載道,百姓塗炭,生民潦倒,苦不可言。到了出兵這日,徐海請王夫人誓師。夫人道:「妾乃女流,安敢幹涉軍政?」徐海道:「今日之兵為夫人發,是夫人報仇之具也。請夫人瀝酒,卑人然後發兵。」王夫人乃把酒誓師,三軍一齊跪倒。夫人祝云:皇天后土,同鑒此心;名山大川,同昭余念。王翠翹為父流落娼門,遭馬不進、楚卿、秀媽之陷害。今仗徐公威靈,興兵報仇,妾不敢過求,只如進等原立之誓而止。
以德報德,以直報怨,聖人且然,吾何獨否。敢以此心上告天地神明,然後發兵。凡爾三軍,無惜勤勞,為余振奮。”言罷,奠酒。
三軍一齊應道:「大小三軍,願為夫人效力!」奮怒之聲,山搖海沸。因分隊伍啟行。
不消幾日,已到臨淄地方。一聲炮響,大刀闊斧,殺將上去。地方雖有幾百守兵,怎敵得這大隊人馬?那敢當先,唯棄甲曳兵,抱頭引頸而已。一日一夜,直抵臨淄。
官府居民,逃亡殆盡。徐海就于空地紮了營寨。早有健將史昭解馬不進等來請功。徐海分咐帶在一邊。
又有健將雷豐帶束家父子來見。徐海分咐道:「帶在偏營,好生看待,不可難為他。」又報大將卞豹進營繳令,道:「大王在上,卞豹奉大王鈞旨,擒拿宦、束等犯,俱已滿門拿至。止有束守出外未歸,不曾拿得,特來請罪。」徐海道:「束守已在這裡,有勞將軍,另行升賞。人犯且帶一邊。」卞豹打躬而退。徐海請夫人出營道:「無錫、臨淄一干人犯,俱擒在此,聽夫人如何發落。」夫人道:「余受束家父子之恩,姥姥、覺緣之義,欲先酬彼等之德,然後報諸人之怨,大王以為如何?」徐海道:「言之有理。」叫請束家父子、姥姥、覺緣進見。
不一時,雷豐引束家父子,卞豹引覺緣、姥姥四人進營。跪下,俱口稱爺爺饒命。徐海分咐更衣相見。二將引四人更衣。
四人不知頭腦,嚇得膽散魂消。雖則穿了衣服,戰競競進營俯伏,那敢抬頭。徐海道:「四位起來,休得驚慌。你等與夫人有德,俱以免死。”
夫人叫道:「束生,我便是王翠翹。你當時救我一死,我今全你父子性命。你妻宦氏,我已擒在這裡,少不得要報當日那些惡況。」分咐軍士取白銀一千,綢緞百匹,「送那束生員回去。
你要見你妻子,東廊下還可生見一面。」束生細聽因由,方知是王翠翹報怨。因跪求道:「蠢妻實該萬死。但束守既蒙夫人恩赦,蠢妻尚望推廣,赦束守之恩,再開一綫生路。」夫人笑道:「你要我饒他麼;他當日奈何我,怎不一為輓回?這個似難準信。」束生道:「觀音閣設策,夫人獨忘之乎?」翠翹沉吟半晌,道:“賴有此耳,留個活的還你,少刻領人便是。又給你令箭一枝,保全家門。敢有軍士擅入束家者,梟首示眾。
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