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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客聽了,不知聲從何來,俱合掌稱道:「真奇!」只稱了”真奇「二字,波羅提便說:“眾善信,你等聞聲,不可徒聞于耳,當常住於心。此聲若雷震,卻是叫人行善;若是行惡,難道聽之不懼?」眾商客俱各稱揚讚歎。波羅提與杯渡道人說罷,把手一舉,道:「三位師兄,好個圓滿道場!我兩個去也。」忽然二鶴飛來,他縱身一上,乘雲而去。
眾善信方知是神僧高道。一面催匠作勤工,一面求三個高僧立個壇場說法,招集遠近善信,喜舍助工修理。三僧聽了,說:「列位善信發心,自有效法善心的來。我等若為興工求助,設立個道場,卻又把經文講說,乃分明是把道理換錢了,如何行得?」施才聽了,道:「方纔那二位,弄奇設怪,引動了多少善心施財。
師父三位,我聞得一路前來,也行了許多奇異法事,講論了無限的道理。今日也求一個奇聞異見,更要高過了那僧、道二位的神通,乃不枉了我等發心之意。」道副師聽得,答道:「眾善信只說是小僧等一路前來,多口饒舌,說奇講異,非是小僧們好為此虛誕惑世,也只為人心昧了本來正覺,迷入四業冤愆,忘了四恩之報,以入三途之苦,不得已借喻以感發其真。其說雖異,乃其意實不奇。
列位若叫小僧弄奇撮怪,又怕背了正大光明本願。」眾商客道:「師父,必如你意,既不講經說法,又不設異弄奇,縱是舊廟復新,只恐施才那日見的,守廟使者拴的那一種冤孽,怎能夠超脫?」道副答道:「小僧們不欲借講法以求人資財,隨緣任善信之喜舍,但候工完,自建個道場圓滿。那時小僧們自有一卷真經,超脫冤孽之眾。」眾商信依其說,各勤力催督工匠。
功完,果然一個破廟,一時修蓋得複舊如新,真也齊整可觀。怎見得?但見:
寶殿偉觀瞻,檐廊破復苫。
往時坍塌處,今日已莊嚴。
廟宇既新,菩薩就靈。那廟祝道人置了幾個籤筒笤兒,便有遠近祈簽討笤。哪裡是菩薩舊廟毀壞不靈,如今有聖,都是人心見了廟宇整齊,聖像重光,這一種誠敬,自然靈聖。施才與眾客善信,乃修建個圓滿道場,請三位高僧主壇法事。
三僧不辭,方纔課誦法寶,講演真經。
到了三晝夜,施才偶走出山門外,月色朦朧,往來人靜,只見那守廟使者仍前拴扯着許多羊豕,後邊鷄鴨蟲蟻無數。見了施才,說道:「善人,你喜舍復新廟宇,使我守廟,重沾光彩,功德甚深。只是這些往因冤業,未得超脫,還累着我牽扯,可轉達高僧,一銷永銷,度脫了這些業障。」施才見了,道:「我聞高僧滅去四孽,他等也隨度化,如何尚在於此?」使者道:「只因這其間有幾般作孽,未蒙高僧了明,故此等候功完,道場勝會脫離苦惱。」施才聽了,應聲說:「我與轉說。」乃走入殿中,備細把事說出。眾善信聽了,毛骨悚然,齊說道:「有這奇怪事!」尼總持便說:「此事非怪,只是我等誅心文冊、前因卷案已繳,無復有這多般冤業超度的根由查核,只怕不能盡知他等往昔所造諸惡孽。」道育師道:「師兄,這事也不難,只叫他各自說出往昔罪過,與他消除罷了。」道副師道:「此論頗是。只是吾師不在此廟,我等道力未深,怎能分類度化,盡情超脫?」尼總持道:「這也有個甚深道力,自可行的。」卻是何甚道力,下回自曉。
第一百回 東度僧善功圓滿 西域嶺佛祖還空
眾等聽了尼總持師說有個甚深道力,乃問道:「師父卻何甚深道力?”尼總持道:「聽眾業說出冤愆,只與他誦念一句彌陀,自然超脫他去了。」眾善信個個稱讚道:「是。」果然道場事畢之時,只見殿階前恍惚中若似使者牽着羊豕,後跟着許多昆蟲之類,都不會言語。三僧見了,知是前因,乃取一炷香在爐,說道:「眾孽不言,使者當為代說。」使者聽了,隨說道:「此孽都是世間食他的故宰,不食他的誤傷。」使者只說了這兩句,道副師便說道:“我知道了。此雖生靈物類,也是稟天地陰陽二氣生來,誰不貪生惡死?只因貪口腹的,或是經手自宰,或是令庖廚宰,或是人為他款待而宰。又有不食它的,宰以食人。
或見人宰,不行惻隱,恝然旁觀,毫無解救。那蟲蟻雖微,誰不貪生一命?人或手拿足踐而傷,人或鋤草伐木而傷,人或灌水取火而傷,人或挖坑動土而傷。這種種說不盡的故宰誤傷,造了惡孽,害了他的無有善功德行消受,或是一仇一報,去那輪轉處好還。這被宰遭傷的,原來既是冤業轉回,卻又沒些善根修積,哪討生方?怎能超脫?可憐你這種冤愆苦惱,我釋門只有個慈悲方便,一句彌陀。
使者可叫他莫懷不信之心,端正了念頭,自是生方去也。」
道副師說罷,只見殿階下明月光輝,一點正照禪心,清風淡蕩,眾信各沾爽意,使者與那些羊豕蟲蟻飛空滅去。當下各散。後有說:「無心誤傷生靈,尚有罪過。何況設機械網罟,獵飛禽,羅走獸,寧無冤愆,只在仁人惻隱一念。」因賦七言四句詩道:
積功累行孰為先?莫害生靈罔作愆。
方便一朝為己福,勝如拜佛與求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