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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 184 / 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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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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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這殷獨正在家設計算人,聽了強梁之言,乃笑道:「強兄,此事何難。你家頗富,那阮家不過只幾畝荒地。我有一計,你可借事把個害病家仆打殺,送在他門,與他一個人命訟詞,自然田地都歸於你。」強梁聽了笑道:「殷兄,計便甚妙,只是傷了我家仆的性命,卻去奪他的田地,先折了一着,這也不是我強梁的豪傑美事。」殷獨道:「聞他割你的枯草甚多,何不半夜放火燒他。」強梁道:「殺人放火,王法甚嚴,這雖是我強梁的行徑,但明人不做暗事,萬一露泄情由,王法無私,悔之晚矣。」殷獨道:「還有一計,這阮弱好酒,每日遠醉,黑夜歸來,可乘機叫家仆擂之捶之,只做個酒醉鬼迷,路倒而亡。」強梁聽了道:「這事也做不得,我強梁平日為人,也只是要強勝人,便是倚些勢力,好占奪便宜。

若黑夜行兇毆人,這又非我素性。」殷獨道:「除了這幾宗計較,我小子卻無策算他。」強梁便要辭回,殷獨道:「好朋友如何空慢!」乃宰鷄為黍,沽酒相留,二人盡醉。


  

到黃昏,強梁辭別殷獨出門,酒醉上來,卻走錯了歸路,彎彎曲曲來到一處荒沙,不覺倒臥在地,睡至半夜,酒方少醒,自己恍惚正疑:「如何殷獨留我,卻倒臥在此?」方要掙起,只見兩個青衣漢子,形狀官差,上前一索套着道:「官長喚你。」強梁不知何故,被他二人扯到一座公廳,見一官長上坐,左右甚眾,喝叫:「強梁跪倒!」只見官長執一簿子,看了怒目視着強梁,道:「你這惡人,自恃心性狂暴,凌虐善良,雖逃王法之加,豈恕冥司之責?」便叫左右把他布裳脫去,換上一件牛皮襖子,推入那輪轉六道之司。強梁方纔明白,忙泣訴道:「愚蒙有罪,乞求知改。」官長喝道:「你早不知改,只要見此光景,方悔前過,哪裡恕饒!」喝令左右來推。

只見左廂廊下,走上一位官長,拿着一頁文冊,上堂稟道:「此人還有不傷家仆性命害人一種情因可恕。」官長道:「此一種不足以償他欺凌良善,多少善良受他冤抑。」搖首不肯。只見右廊下,也走上一位官長,拿着一頁文冊,上堂稟道:「此人又有不做暗事一節可恕。」官長哪裡肯聽,只是叫左右推入轉輪。忽然中門走進一位官長來,手拿着一頁文冊。堂上官長忙出坐,下階迎着拱手。這官長道:「此人本當不宥,他卻有黑夜不肯毆人一宗良心可恕。」堂上官長見了,乃回嗔道:「據此三件,理有可恕。」乃叫左右脫去牛皮襖子,仍還他布裳,說道:「若不知改,後來此襖終難脫去。」說罷,忽然不見。只聽得有人聲叫前來,乃是家仆持燈火找尋來接。

到得家裡,只因這醉臥荒沙,受此一番警戒,乃病臥枕席,把些強暴心腸一朝悔改,遂把強梁更了個強忍名字不提。

再說這殷獨為人心術最險,計算極深。他一日往海岸邊過,見前行一個漢子,取道走去,那海裡忽然鑽出一怪來。那怪怎生模樣?

赤髮蓬頭藍面,一雙環眼如燈。兩耳查得似風箏,四個獠牙倒釘。十指禿如靛染,周身露出青筋。一張大口向人噴,真個驚人心性。

殷獨見了,吃驚倒在地下。看那個怪,待漢子走過去,卻把一張大嘴開了,向那漢子後邊日色照着的身影兒一噴,只見那漢子踉踉蹌蹌,如醉一般往前去了。這怪方纔看見岸上倒臥着殷獨,也要噴來。一則他無身影,一則眼已明見了怪形,殷獨乃大喝一聲:「那海中何怪?做的何事?噴的何物?」這怪聽得,挺身跳出海來,走近殷獨之前,說道:「你這大膽漢子,你豈不知我乃海內鬼蜮,喜的是含沙射人影。

被我射的好人做歹,善的說惡,任他有千般計較,只消我一射便迷。」殷獨聽了,忙站起身來說道:「我方纔見你噴那行人,想他射了身影,卻如何不得迷倒?」鬼蜮道:「這人叫做吳仁,為人刻薄無情,忍心背理,沒有些善,故此射他不中。想你倒臥在地,沒個影兒我射,便是你為人心術與我一類,又何須射你!」殷獨聽了道:「可喜相逢,既承相愛,便與你結拜個交情何如?」鬼蜮欣然。兩個遂指海為誓,結為交朋。

殷獨道:「凡我要謀些事利,全仗扶持。」鬼蜮道:「若得了利,當分些見惠。」殷獨道:「惠利你也無用,若有些飲食,當來敬你。」兩個話別,鬼蜮仍鑽入水去。


  
殷獨方纔前走,乃想將起來,啐了一口,說道:「我一個頂天立地男子漢,怎麼見了鬼,與甚麼怪結交?方纔明明的一個甚麼鬼蜮,說含沙射人,我知道了。」卻是知道何事,下回自曉。

第七十八回  殷獨與鬼蜮結交 穆義同吳仁遇怪

殷獨走一步,說一句,懊悔一聲道:「我知這鬼蜮射的是正人君子,若是狹邪小人,與他一類去射人。我殷獨只因平日立心險峻,故此前來遇見。若是正人君子,他怎敢當面衝犯?只好背地裡暗射。方纔他說那射不中的,叫做吳仁,想必有幾分不忠厚,我如今尋訪他去,做個朋友,幫襯幫襯。”

不意吳仁踉蹌走來,腿腳痠軟,坐在海邊。殷獨見了卻認得,乃上前施禮。吳仁答禮,兩個問了來歷,殷獨便把鬼蜮事說出。吳仁道:「方纔也覺身後似甚物打來,原來是鬼蜮這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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