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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如此,一家卻只見一鳥,夜夜飛來飛去,因此零埃日日形容清減,也不去野外打鳥。零地焦心,聽得人說復新庵有高僧寄寓,善能滅妖驅邪,乃到庵中,但高僧已去,這元來道者乃應承與他掃蕩。當下零地聽得道者說會,乃邀了他到家。元來進入臥房,只見零埃倒臥在榻,昏昏沉沉,不知人事。
元來乃把他扶起,手灑着楊柳枝法水,口唸著”般若波羅“,頃刻零埃睜開雙目,如夢方醒。元來叫他移臥別室,卻閉了他門窗,倒臥在榻,等候那鳥來。
話分兩頭,卻說鴇鳥雖淫,那裡作怪,只因一個人心邪淫,起了一種奸騙女子惡意,遂動了暗地冤愆,生出這邪魔鬼怪。這怪卻不是鴇鳥,乃是零埃的邪心,附在那鴇鳥身內使作的。這鳥夜夜飛來,得了人的精神,遂會變幻。這晚元來卻在臥房倒首,鴇鳥仍舊飛來,只見門窗盡閉,他乃變那女子敲門,元來不起,幾回敲門不開,乃推窗跳入。
元來見是一個女子,只見他:
淡妝濃抹懶梳頭,半帶歡容半似愁。
歡是弄嬌尋漢子,愁驚臥榻老獼猴。
卻說元來已輪轉人道,入了庵門正果,因何妖鳥又驚見是一個猿猴臥榻?也只因他一時要滅鳥邪,倒臥零埃淫亂之榻,又起了一種變幻詭心。這段根因,遂使怪鳥看破。這怪鳥雖然看破,卻自恃神通變幻,哪裡畏怕甚麼猿猴,乃將計就計,走近榻前,說道:「零埃漢子哪裡去了?你這猴子如何臥此?」元來見了,此時方端出正念道:「你是哪家女子,夤夜到此戲弄男子?」女子道:「此乃我夫婦臥房,你如何得入來?想必是個姦淫盜賊之徒,夤夜入人家內室。」元來道:「非盜賊,乃是捉妖邪的道者。」只這一句”妖邪「二字,怪鳥便立腳不住。為何立腳不住?但凡邪人不敢說邪,若說了邪,反被邪欺。惟有正人,直指其邪,那邪不勝正,自然遠退。初前元來臥榻,還存了一種原前猴意,次後見了女子妖嬈,毫不在意,直以妖邪拒斥。
這點正念,故此妖鳥立腳不住,走出前屋,又想道:“出家人不知立心可真,待我再去調他一會。若是其心不真,便迷他一番也可。」乃復入臥房來。哪知元來性秉原靈,他已知鳥怪,本當剿滅,只因遵守高僧演化盛心,只要說破了他,使他自愧自悔,去了便罷。
待怪鳥方出門,走到前屋,他卻隱着身形,隨出前屋,聽他說復來調戲之意,乃嘆道:「世間痴愚被妖魔調弄,壞了心術的,萬萬千千,哪知我元來是皈依了正果,使他又生出一種調弄情因。不如說破了他罷。」乃待怪鳥轉身,方要入房門,便叫一聲:「沒廉恥的怪物,黑夜不守婦道,可不羞殺。」那怪鳥聽得,哪裡怕羞,一手便來扯。
卻被元來一口大啐,叫聲:「妖鳥,休得弄怪,我元來久已識你。」那怪鳥也啐元來一口。元來被他怪氣迷了一迷,說道:「這怪物倒也厲害,若不是我,怎不被他迷。」兩個你一口,我一口,啐了十來口,怪鳥見啐不倒道者,乃想道:「莫要惹他,萬一他動手動腳,我卻惹不過他,好歹再去別屋,尋零埃漢子。」乃往前走了。元來見他走了,乃閉門又臥。
這怪鳥前屋尋漢子,卻走到零地房中,見他房中都是些漁網傢伙,乃道:「此人也是個沒人心的,且調弄他一番也可。」正待要近前惹他,只見零地頭頂上出一道光,光中卻現出幾個僧人,那元來形容也在裡面。怪鳥見了說道:「一個捕魚的漢子,怎麼現出僧像來?想是此漢業雖捕魚,心卻思善,他念在僧,光現便僧。既現出僧心,我空去調他,料必枉然,不如別屋再尋零埃。」乃又進一屋,只見零埃倒在一張破凳上鼾呼,他頭頂上也現了一個人形怪鳥,定睛一看,乃是他變的那林間女子。怪鳥見了道:「可見他尚有情,夢寐中又思我,我怎捨得去!」乃搖醒了零埃,方纔說句風情話,卻不防元來在那屋內,雖閉了門臥,乃心性原靈,忖道:「零埃痴漢,惡念未消,冤愆未解,況怪弄神通,又遭他迷。」乃悄悄上前,前後房屋竊聽,果然聽得這屋內人聲。元來即忙把屋門推開,見了怪鳥,運動自己原精,一口啐去,那怪鳥當敵不起,往屋外飛空走了。
元來乃向零埃說道:「你好事不做,打鳥弄出冤愆,正念不存,邪心惹來妖怪。如不悔改,只恐遭邪魔之害。」零埃口雖答應,心實未忘。天已明亮,零地出來,與元來講說道:「師父,你夜來掃蕩,那怪可曾滅了?」元來道:「怪在他弟之心,要他自滅方能。」零地道:「我一夜思想,高僧能滅妖邪,他們遠去。師父,你既入高僧之門,料也驅除不難。如今必定還要我弟自驅,他在迷惑之際,如何自驅?為今之計,求師父同我趕到前途,面見那幾位師父,求他度脫何如?」元來答道:「你主意卻是,只是同你弟也走去,親求更好。」零地聽了,乃叫零埃同行。
零埃哪裡肯去,道:「腳酸腿軟,不能遠走。」零地只得由他,乃同元來過了復新庵往前趕路。
兩個正走過多玉山,在一處密樹林間坐地,講論些道理。元來說道:「善人,小道有一句話勸你。世間漁樵耕讀,固也是人生本業,只是活潑潑的魚蝦,遭你網罟之害,此業卻是忍心害物。善人就靠資生,不能改業,也須存一點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