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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善出真誠,消災由懺悔。
尼總持說偈畢,尤氏父子病少痊癒,說:「師父們教我修善,如今已知悔悟之遲,只是勝如當前不知悔。但不知修善實功,誦經禮懺,卻是借重師父,還是自己發心,待病癒酬願?」道育搖首道:「我小僧們雖曾說與尊長查解鹿冤,以除報復之孽,如今看來,你病源種種,非是紙上可超脫,必須大發一種善緣,方能安愈。」尼師道:「夫人已有善心,公子已存善意。若是尊長髮一種善緣,真是起死回生良藥。」尤路想了一會,道:「老拙願舍寶珠之價,賑濟孤苦貧人。」尼師搖首道:「善固是,但未大。」尤路道:「再願救活放生禽蟲獸類萬千。」道育也搖首道:「未見為大。」尤路思思想想半晌,說道:「有一事可行,但未知人心可依。若是肯依從,不知善緣可大?」育師問:「何事?」尤路道:「我有舊交,現掌兵權,待下操切用法最嚴。我修書札權他寬仁大度,存一個忠良慈愛的心,不得已而申法以警眾。」尼總持聽了合掌稱道:「善哉,善哉。
老尊長若行此善,實是為生靈造福,保國安民,大善無過于此。」育師道:「只此心一舉,便已活了數萬民生。小僧們行矣,尊長善自保重。」尤路只聽了二僧稱揚,心中一樂,陡然疾去八九。
尤子沉昏隨解,走到父臥,見二僧辭要出門,他哪裡肯放,隨差家仆來請祖師法駕。祖師被舒老敬留,一則入定,二則好靜,乃辭謝家仆。這家仆只得回來,正過一處深林,這林卻是小徑僻路,怎見得僻小,但見:
樹密識隨深,人稀知路僻。
但聞禽鳥聲,更有虎狼跡。
這家仆抄近道,走此僻路,到得林間,只見一個乳鳥被彈打落在地,不能飛起。兩個大鳥飛繞左右,嗚嗚哀鳴,若有救起之狀,卻不能為救。家仆平日在家,極會捕鴉打雀而食,只因主人叫他宰鹿得病,卻得僧家勸善解救,他遂動了善心,乃把乳鳥送上樹巢。這鳥巢樹枝且高,乃攀援而上。
正才放乳鳥于巢,只聽得林間風聲響起,一個猛虎跳出。這虎卻有兩三隻麋鹿在前,旁邊有一人領路,那人喝麋鹿說道:「你尋得宰你之仇,我亦得前亡之代。」家仆看見,嚇得魂不附體,說道:「明知這僻路蛇蟲傷人,虎狼為害,怎麼昏迷到此。如今雖在高樹,萬一虎爬上來,或啃倒此樹,如何是好?」正躊躇間,只見那虎往樹林深處蹲着,人與鹿皆不見。
卻有一個漢子,手拿着彈弓,一懷藏着彈子,走近樹來,口裡罵道:分明一彈正中着個乳鳥,落在此地,何人拾去!”這漢子左張右顧,卻不曾抬起頭來。這僕人在樹上聽他言語,乃叫道:「漢子,雀鳥也是生命;何苦將彈傷它。」漢子聽得,抬起頭來,認得是尤家僕人,平日專一捕鴉打雀的,乃說道:「你這巧嘴,現趴在樹上捉鳥,卻譏誚別人。」家仆道:「我非譏你,乃是實意勸你。
你且看那前樹下,蹲着大蟲,仔細仔細。」漢子聽得,睜睛一看,跑走不及,被那虎跳將來,把漢子拖去。嚇得家仆倒栽蔥,一跤跌下樹來,卻似人扶,未大傷損。趴將起來,往家飛去,忙忙回覆主人說:「高僧乃舒尊長留住。」尤路只得備齋款待二位高僧。
這家仆乃把林間遇虎救鳥事說出。尼總師說道:「我僧進你主屋,見你面帶凶色,今見你一面光彩好容,乃是救鳥,免了虎傷。難道善心不有感報?」尤子道:「此仆平日專好捕鳥,今日救鳥得免虎傷,皆是高師道力。」道育答道:「他已見打彈被傷,只願他善行長遠,多積勿改。」尤氏父子答道:「豈獨家仆,都叫他莫改善心,便是我等,永遵師戒。」二僧合掌稱謝,辭了尤家,復歸舒宅,備細把這事說與祖師、道副師兄。時祖師已出定,聽得二弟子化善一節,乃說一偈,與舒氏人眾而聽,說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彈雀虎傷,泉水沒獸。
眾人聽得偈語,個個讚歎。祖師師徒乃辭謝舒尊長,望前而行,師徒們遲遲行道,緩緩登途,三里一歇,十里一住,總是演化國度之心,隨寓而安之意。行得兩程,尚在本國境界一個路頭,人民卻也繁盛。乃是何處,下回自曉。
第七十三回 猿猴歸正入庵門 道院清平來長老
話說南印度國近東境界,有一山名多玉,想類藍田,曾有僧人結庵,施水濟渴。那終日替僧擔水之人,名喚孤光,赤貧,每每枵腹擔水,僧常給食。後因僧亦乏糧,此人乃拾山石賣于村市,得幾貫度日。偶一日,拾得一石,中剖為玉,厚得其鈔。
此人妄念頓生,遂喚此山,名為多玉。此是人心不足痴望,遂乃荒涼。庵僧遠去,孤光依舊赤貧,日乃乞化市中,夜歸庵宿。這庵日久傾頽,僅有遮風蔽雨數楹。
一日,風雨淒淒,忽然見破屋中一個猴子蹲踞在內。孤光見了,便上前來捉,這猿猴卻也不慌不走,隨他手扯,便跟他走來。盤旋了一會,這猴子冒着風雨往外飛走,孤光趕它不着,撫胸嘆道:「我如何不把繩索拴了,市上去賣幾貫鈔,也換得幾許糧。便是把猴子做一個引頭乞化,也強似白手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