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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來思拒那淫婦這一時日。來思暗想,正是:
色慾人人愛,皇天不可欺。
我不淫人婦,人難淫我妻。
來思正暗想:「那日這淫婦我不奸她,家中就有這事。若是我奸了她,不但妻被人辱,或者又遭賊手。」正嗟嘆間,只見空中一個白鸚哥飛來飛去,半晌方去。來思想起胡僧之言,乃望空禱謝。
這來思警戒了這一件事,又經過幾年,家有一僮僕得病伏枕。來思有一女,夜沉病在牀。來思乃日夜看視僮僕調理湯藥,把個自己親生女兒倒不管。其妻怨道:「不顧親生,卻看奴僕,是何道理?」來思道:「親生女兒有你母看,異姓僮僕可憐,他無父母在旁,又無親人在面,主人便是他父母一般。
我不顧他,家下奴婢誰肯相近?」且寬慰這仆說:「你莫要焦躁,待你病略好些,我送你還家,見你親戚。」這僮僕病勢漸滅,來思恩養更深。一夕,來思夢見一人,說是僮僕之父,道:「感謝恩主愛念我子,救活他病,不但我感恩地下,且是冥司說,恩主存心仁厚,你女與子俱在難保,只因你這點陰功,成就三人活路。」來思道:「便是成就活路,也只你子你女二人,如何三人?」其父道:「恩主也得了活路。」說罷,夢覺。眼中恍然,白、綠兩個鸚哥在目。來思驚異,乃堅卻好善之心。卻到了今日,正在家門閒立,見兩差役鎖着男女兩人。
那兩人哭啼啼,叫冤說苦,差役罵道:「你做的事,誰來冤你?便是苦,也是你自討的。」來思見了,乃扯着差役問道:「何事鎖此男女?為甚叫冤說苦?」那差役卻與來思熟識,乃答道:「把尊長,你不知這兩口子惡毒異常,他將一個孩子賣與張大戶家為奴僕,不過數月,便串同心腹叫孩子開門偷盜大戶家財物,約有十餘兩。孩子逃在他家,拿出供招是的,如何是冤?我們做公差的靠的是差錢,他卻不與分文。難道我們不行些法度,實是叫他吃些苦兒。」那兩口子哭着,也向來思訴道:「爺爺呀,青天白日,冤枉人拐帶做賊,怎不是冤?只因賣兒女的人哪裡有錢給他?便受這二位公差之苦。我兩口子當初為欠官糧,把個心愛的孩子賣與張大戶家為仆,方且感他恩愛孩子,怎起得這意?」說罷又哭。來思便動了不忍心腸,乃邀公差到個酒肆中,暗與公差幾貫錢鈔,道:「我說這兩口子有冤枉,古語說得好,』公門中好修行『。且問如今孩子在哪裡?」公差道:「張大戶叫僕人到他家拿來,現今鎖在家。」把來思聽了,又問:「那兩口子只是叫屈,說這孩子何嘗到我家,真是冤枉。」把來思慈心要救這兩口子,卻又不知真假。只恐這兩口子情真作假,故意佯推,乃又問:「你兩口子在家做甚營業?」男子道:「我在家做人的傭工,只因這一宗屈事,人家說我不是好人,便逐出來了。可憐這屈哪裡去伸?婦人也靠在人家,為此也讓人家不容,便怎生度活?」兩人只是叫苦聲冤。
話分兩頭,卻說狐、鼠二怪說到庵聽經,便來到庵前,二怪卻不敢進庵門。為甚不敢?只因高僧在內,正不容邪,把門威神遵奉護教威靈,莫說邪妖遠避,便是吃五葷三厭、身體不潔淨的婦人男子,知道不淨的避忌,不敢入門,不知誤入的,便墮了罪孽。狐、鼠不敢入庵,卻在庵前求把門的神放他入門,說道:「我二怪雖是畜生業障,只為前生心地奸狡,輪迴這劫。卻又自知皆非,久歷塵世,得了日精月露正氣,曉得些變化神通,今欲悔改前非,投托釋門,消災懺過,以求度脫。
望神司放入聞經聽法。」威神道:「汝等據要入門,真假未必,且尚有怪氣妖腥,便容了你進門,到了殿上,那高僧聖眾見聞,連我把門的也作孽。你等必要進庵,須是在外積一功德,行一善事,便可進門上殿。」狐、鼠問道:「如何行一善便入得?」威神道:「善人天堂也上登,希罕小庵觀寺廟。」狐妖聽了,乃與鼠怪離了庵門,去尋些善事修積。正走到酒肆門前,只聽得店內兩個男婦啼哭,二怪乃變了兩人走入店來,正見把來思與公差講話。二怪聽得明白,狐妖與鼠怪道:「我見這人分明是存心方便,要救這兩口子,他做他的功德,我們積我們善心。」便也來席上與公差說道:「天下人間方便第一,二位你可放了這兩口子罷,我們三個人保着。」公差道:「如何放得?除非是你弟兄宗族,婦人就是我這位的親姐。」公差道:「豈有正身放了,拿你替頭?除非我們得了你一注大錢鈔也說不得。」來思便道:「二位果與兩口子認親,代他去審,我便替他送你幾貫錢鈔。」公差聽了道:「你且拿現錢來。」狐妖聽得,便地下拾一塊磚變了一塊銀子,遞與公差。那公差心喜,卻把兩口子放回家去,道:「見了大戶再作計較。」這兩口子如夢方醒,自驚自疑,忖道:「世間哪有這樣熱心腸好人?」拜了兩拜,回家去了。
卻說公差鎖着狐、鼠變的人,來思也隨着去看。只見到了張大戶門道,張家走出一個少年奴僕,出來見了公差鎖的二人不是正身,便道:「你如何不拿正身來,卻是得錢賣放?」狐妖見這僕人辭色古怪,乃向鼠怪道:「這兩口子,果有些冤枉。待我弄個手段,查他真實去來。」乃把鎖褪了,將身一變,變了個張大戶看家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