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頁
我等看他這種根因,說與他個省改解救的去路。」道士說:「便指出一種善因,他也只改得一種惡報。看此人一種當要十二年,謂之一紀。我與師如何定得年期,來與他指引?」胡僧說:「小僧有一口訣,求他始一種。」道士道:「二種卻如何救?」胡僧道:「一以該五,何須定月?他自有見事生警之處。」二人乃走近來思面前道:「小善人,你肯佈施我等一齋麼?」來思道:「一齋不難,只是要個功德消受。你出家人終日吃人家的齋飯,這齋飯豈是容易來的?大家是田土上辛苦耕種來的。小戶是勞碌筋力上掙了來的。
若是沒有功德,白吃了人的,卻也不當忍字。你二位把甚功德來要齋吃?」胡僧道:「我有經咒功與善人保安,吃你的。」來思道:「經咒紙上陳言,便真保安,只好與你自保。誰叫你把經來換飯吃?越發不當忍字。」道士道:「我有道法功與善人消災,吃你的。」來思道:「我無災障可消,只好你自去消災,也難咒人有災,挾人飯吃。」道士又道:「總來佈施,出善人方便。」來思道:「我不方便,卻也難強。」胡僧道:「若不慈悲,餓殺慈悲。」來思道:「我不慈悲,卻便怎生?」胡僧與道士聽了道:「此人昏愚不似昏愚,惡念不甚過險,我等若去了,真是憐愚惡不自覺悟,不免聊施個小法,動他的善心罷。」道士乃把拂塵一揮,只見空中飛下一個紅嘴綠鸚哥兒來。來思便去捉,說道:「是我村中人家養的,飛走了來也。」道士道:「是我觀裡道童畜養飛來的。」來思哪裡肯信,只是趕捉。胡僧說:「不要亂趕,這鸚哥是人家的。你看它聽哪個呼喚,便是誰的。」當時便引動了這村間眾人,大大小小都來捉鸚哥,哪裡信說你的我的,立心都來騙奪鸚哥兒去。道士笑道:「你這些善人,真也橫着腸子要鸚哥,哪知這道童畜養的這鳥會說話。」眾人也笑道:「哪個鸚哥不會說話?」你爭他吵。胡僧向道士說道:「人心奸險,見事相爭。
小僧與他個不敢爭。」乃把手內數珠望空一舉,只見空中飛了一個白鸚哥兒來。眾人見了,乃驚異起來道:「這個白鸚哥,卻不是凡間鳥也。我等聞菩薩方有此鳥。
這和尚把數珠望空一舉便來,這師父只怕就是菩薩也。」眾人乃望着鸚哥下拜。來思便請道:「二位老爺,寒家供奉一頓便齋。」 當時兩個鸚哥飛行一會去了。
來思請胡僧與道士到家獻齋。齋罷,胡僧乃說道:「善人,我二人見你有五種惡報,都是你祖宗積來。幸有一種可救,卻是你始祖善根積來,但解救卻在你自修,非是一朝可改的。自此以後,遇有非理之事,見綠鸚而自省,見白鸚而知救,我等不留這兩個根因,恐善信又生忘記。」來思聽了,半信半疑,只得答應。胡僧與道士謝齋出門而去。
這來思年到二旬有四,一日下鄉取討帳目。這鄉中有一個寡婦,年方少,容貌甚美,見了來思,一則貪他青年,二則圖他財利。這日遇著無人之處,婦人賣俏誨淫,來思也有個邪念。忽然仰面見半空一個鸚兒飛過,便想起昔年僧道之言,隨正了念頭,向婦人說道:「我男子備百行于身,雖說姦淫不致大辱,你婦道惟守一節,若是淫污,便損了一生。
各自知羞,卻做不得。」說罷就走。那婦人命本長壽,享用也不虧,只因舉了這淫行,着了這一羞,不敢向人說,抑鬱在心,閉了眼目,就看見亡夫。三朝五次,一旦而亡。
卻說來思在鄉住了數日,猛然想起一事,收拾回家。卻是何事,下回自曉。
第五十七回 奸賊壞心遭惡孽 善人激義救冤人
話說人巧天又巧,明欺暗豈欺?莫道天高遠,天高聽卻低。這五言四句怎說?只為這村中有一人,貧而無守,不能耐窮,卻又淫而多欲,專好鑽隙姦淫人婦。探聽把來思到鄉下取討帳目,知他數日不歸。來思的妻貌甚嬌,乃夤夜鑽穴隙要奸他婦,等到昏夜,悄地出門,來鑽穴隙。
忽然路遇著一個陰魂,口稱是他祖宗,涕涕泣泣叫他學個好人,莫壞心術。這人問道:「你叫我學個甚麼好人?」那陰魂道:「魯男子閉門不納,柳下惠坐懷不亂。」這人一派淫慾心腸,哪裡聽信?往前直走。又聽那陰魂恨了一聲,說道:「賭必為盜,奸必遭殺,何苦執迷不悟?」這人只是不聽,一直徑到把來思家,悄地入門,躲于空室。
卻說世有貧無衣食的,卻豈肯凍餓殺你?蟲蟻兒也生個草根兒與他食,你若守貧,自不虧你。乃又有一個壞心術的,思量做個穿窬,乘來思下鄉,掘窟行偷,方纔到得把家後地,只見一個精怪叫道:「莫要做賊。」這人始疑是人,卻又忽然不見。乃問道:「做賊便怎麼?」只聽那精怪又叫道:
莫做賊,做賊難逃殺身厄。世間萬物各有主,人物怎教與你得?或家偷,行路劫,噁心便造惡冤孽。一朝犯法五刑加,問伊解救將何策?此時叫天天不應,便濯清流洗不白。可憐名節與殘生,不守清貧一旦滅。
這賊聽了,哪裡肯信?卻來到門邊,見戶緊閉,無處可入。乃挖一堵牆穴鑽將進去,摸到空屋,卻好撞了這淫人。賊只道是來思,執着挖牆鐵器便打。這淫人也當來思,奪賊鐵器,兩下奪打。
賊力勇猛,把個淫人一下打死。賊心慌了,仍從牆穴鑽出,不想那牆日久磚塌,賊方鑽出頭與兩肩,忽然牆磚往下壓着賊腰,進退兩難,身體不傷,猶活潑潑的。及到天明,地方鄰裡見了報官,把賊審問。這來思回到家中,備說這一番情由,那賊卻認殺了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