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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唱的雖是個《駐雲飛》牌兒名,卻句句犯着他衙門弊病。商禮聽了大怪起來,說道:「怪不的你主母打你,怎麼唱這樣曲兒?莫說他惱,便是我也懶聽這敗興的聲嗓。」乃喝了一兩甌子酒,往屋裡去睡。叫老娘收管了女子,他便思量販賣這丫頭。
卻說狐妖自從與蝦精弄神通,助了救鐵鉤灣災難,他四處遨遊,也是聽聞了道家方便之經,釋門慈悲之咒,為非的事也不肯做,弄詭的法也不敢行。忽一日往商禮門前走過,聽得屋內唱曲兒,聲音嘹喨,詞句嬌柔,乃搖身一變,卻變了一個老鼠,鑽入屋檐,直到堂中,看那唱的女子,他卻認得是個成精大鼠。這女子卻也認得老鼠,雖是一類來的,卻也不同,忙忙復了原身,直近狐妖身邊,說道:「你是哪裡來的?我看你是個別類精怪。」狐妖道:「你是哪裡來的,變女子迷人,還唱曲兒?」大鼠道:「實不相瞞,我是廒倉多年之怪,因見這商禮日日欺公,不忿他惡,意欲計算他一番,故此弄這樁圈套。」狐妖道:「原來如此,我想他欺公,也與你無干。」大鼠道:「怎說無干?,想我在廒中食這糧食,卻是明明至公無私、官加的鼠耗。我們過食了,猶恐損折了正糧,難為了清廉官長,苦害了百姓窮民。他卻恣情作弊,只圖身家財利,不知潔己奉公,折了官糧,還推鼠耗。
我所以不忿,變個女子。方纔唱個曲兒,明明是警戒他,他反嗔怪去睡,意欲計害我。狐哥,你可有路見不平的好心,幫助我個弄他的手段?」狐妖道:「依你說來,你兩個都是一事同人,蠹殘國廩的,只是你還有名。也罷,我幫襯你個手段,叫他做事顛倒錯亂,使心用心。
你當初變女子隨着他,卻是怎來的?」大鼠便把前話說出。狐妖道:「這事不難,你仍舊變女子隨着他,我卻變個婆子,說是你主母來尋見了你,稟告了官長,叫他瞎受刑法。」大鼠道:「妙甚,妙甚。」仍變了女子,隨着婆子進入房內。
次日,狐妖卻變了個婦人,到官長堂前,把商禮拐帶人家女子首出。
卻說高尚志清廉明正,見了這事,乃想道:「我為官清正,怎還有這不守法的役人?」乃令左右去拿商禮。左右到得商家,果見一個垂髫女子,實時拿到社中,等候官長升堂。哪知大鼠一則見了自穴,一則邪妖不敢近這清明官長,忽然復了本相,躲入穴中。狐妖知事不諧,把隱身法使了,藏在社中。
那左右見女子與婆娘不見,四下找尋。那官長升堂,左右只得投見,商禮訴冤。官長審問左右虛實,左右不敢隱瞞,直直說出:「果在商禮家拿出女子同他主母到社中候審,一時他母女都不知何處去了,想是下民之家,畏懼逃躲。既已找尋着女子,恐怕壞了他門風,說是何人家女子,故此忍情去了。」官長大怒,要責左右賣法。只因這一寬存心,且叫記責,作速找尋下落拿來審問,卻把商禮暫責收禁,待女子出來再鞫。總是他的刑清政平。畢竟何處,下回自曉。
第五十六回 商禮改非脫禁獄 來思信善拜胡僧
話說刑清政平的官長,不獨民庶不欺,便是鬼神也敬,那狐妖鼠怪也不敢逞邪。這大鼠還是歷來前任因商禮而生出的精,乃商禮遇著後官明正;也容不得他恣情而弄法,故此弄法自弄,社中就因他的蹺蹊,弄出這一宗古怪,禁在囹圄,只等捉得女娘,方纔審問。商禮坐在獄中自嗟自嘆,哪裡悔自己欺公?還想出來弄法,倚着奸雄,思量有罪的下獄還要嚇騙。哪知官清民安,仁政息訟,地方哪裡有個犯法收禁的?商禮悶坐無聊,忽然想起那晚女子唱飲這一種邪心,便又弄出一個古怪。
卻說那狐妖與鼠怪兩個計較,狐妖道:「我與你藏躲不現身,商禮罪名終是要脫。」鼠怪笑道:「都是他自作自受,我與他原無仇隙,便與脫了也罷。只是我與你到獄中看他可有悔過改非之念?若是悔從前之過,還是個好人;若是噁心不改,怎與他脫?」當下鼠怪與狐妖隱着身,走入獄裡來。只見:
虎頭門裡一鎖牢拴,犴狴城中重關緊閉。陰氣淒淒,悲風颼颼,哪裡是人世囹圄?王法森森,刑威凜凜,真乃幽冥地獄!為甚的,人當事變,不忍一時惡氣,發一個菩提善心?必定要,爭強梁,不讓半步便宜,犯五刑不饒法度!至此處不見天日,這時節有甚心腸?
那鼠怪不知官長法門禁地,進到裏邊東張西拽,還要想偷那牢食。只有狐妖,他是僧道門中皈依了一番來,雖然狐性未盡更改,卻也見廣識多,乃向鼠怪說道:「你來為何?且看你舊主兒在哪裡。」鼠怪睜眼一看,只見商禮悶懨懨坐在那黑屋裡,心裡還想女子歌唱下酒,口裡唸著怎麼沒個進獄的宗兒,好歹也騙他幾貫進監錢鈔。狐鼠兩個聽得他嗟嗟怨怨一會,思思想想一會,乃計較道:「這個人還不改唸,我們一不做,二不休,越發弄個手段,叫他受苦一番。」狐妖就變個差役,鼠怪卻變個禁子,走到商禮面前,問他要錢,說道:「官長差來點監,恐怕禁子賣放刑罰,便把刑法上起來。」商禮道:「二位,我商禮久在衙門,人情甚熟,便是做個方便也好。俗語說的:公門中好修行。」狐鼠哪裡肯?只是把刑法要擺佈他。
可憐這商禮受他兩個擺佈,苦楚難當,與他錢又嫌少。商禮情急,真心發現,悔念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