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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依本份,胡為亂做,這就是惡了。我方纔聽這位老善人說靠天,句句是善;聽得老善信句句說的,若是這般靠人,只恐難靠難靠。」禁希聽了,大怒起來,罵道:「哪裡游食?何處野道?化錢只化錢,乞鈔只乞鈔,說甚麼善惡,講甚麼人天?快走,快走!」千野道,萬游食,把個道人罵得動了火性,把那拂塵一揮,頃刻禁希手足變了四隻驢足。禁希不覺,口猶惡罵。
眾吃酒客與古直見了,大驚起來。店主聽聞,也進來看,頃刻禁希頭面身體,俱變成驢子,下得席來,大作驢鳴。只見道人笑呵呵地說道:「你罵,你罵。」那驢子刷耳攢蹄,將蹄子來踢那看的眾客。
此時眾客驚懼,齊齊跪在地下,叫道:「神仙,下愚之人不識真仙,冒犯得罪,望乞赦宥於他罷。」道人道:「吾豈設弄幻法迷惑眾位,把一個具五體、配三才、堂堂男子漢變了畜類?據他與古善人一席之言,明明設奸弄詭,欺善害良,恃己才能,奪人便益。小道與他明明變個驢子,強似幽冥報應,叫他轉世,入了六道畜生。」說罷,叫:「店主家,可有鞍轡,取一副來。」眾人只是哀求,店主人也不肯去取鞍轡。道人道:「眾善人,若是要小道饒他,須是取一副鞍轡來,倒救了他。若是沒有鞍轡,再遲一時,便難救了。」店主聽得,忙去取了一副鞍轡。
道人把鞍轡安上,牽出店門,跳上驢鞍,一直飛騎去了。古直與眾人趕去,又傳與禁希二子,似信非信。見古直說了,便也趕去。這道人騎着驢子,不趕不走,慢慢地行;越趕越走,如飛地去。
卻是如何,下回自曉。
第五十三回 數珠子兩敵丸丹 舒鄉尊四知前世
卻說人家婦女有惡,罪在夫男。若是夫男有過,婦女也能救解,這禁希父子皆奸狡,卻有一個妻室賢惠。平日見禁希非法,苦口勸他。叵耐丈夫不聽,又戒叱二子,也不依願,他卻在家吃素唸佛。
這一日,正與古直婆子敘說:「你家當家的好,為人慈善,兒子也好。若似我的丈夫,卻也不顧個天理,只要奪人便宜。」古婆子道:「正是,外人也議論禁伯伯不是。」禁妻道:「議論還是好的,還有人罵說這變驢變馬的。」正說,只見村人來說,禁希變了驢子,被道人騎去。禁妻聽了,便往大路上趕來,卻好二子與眾人齊趕,他婦人家信實,便望着道人,叫聲:「佛爺爺,饒了丈夫罷。」一邊叫,一邊趕。那道人聽見婦人哀憐,其聲卻善,乃回頭一看,只見西邊來了一個和尚,一手扯住驢轡,口裡叫道:「師兄,事便是叫懲惡,只是於情太忍,于法太苛。
不看僧面看佛面,饒了他罷。」那驢子被和尚扯住,眾人就趕上了。眾卻不看道人,但看那和尚:
光溜溜頭無一發,赤坦坦腹大半垂。
面輝輝有如滿月,貌堂堂像似阿彌。
這和尚拉扯着驢子,只叫:「饒了這業障罷。」道人哪裡肯依?但叫:「僧人,此處不是你慈悲的。」這禁希雖變了驢子,他口裡說不出,眼裡卻認得,心裡又明白,曉得是村間眾人、朋友妻子。訴冤不出,訴苦不能,兩眼落下淚來,一身也做不得主。
他方纔怕的是道人,怕他鞭敲捶痛;認的是和尚,聽他方便求饒。和尚再三叫:「道真,為何這等發怒?想是冒犯你罪重?出家人也該發個慈悲,恕他下愚無知之罪。」道人道:「他犯我,罪輕;不善,孽重。雖然觸了我不赦之條,卻也是他自作自受。」和尚聽了,乃扶着驢鞍道:「孽障,你尚有人心否?你尚記往日所為否?你尚認得你妻子否?」和尚問一件,驢子點一點頭。和尚嘆道:「可憐,可憐。你既有人心,兩眼看著世法,只是說不出。真個是啞言眾生,當面見你妻子不能言,妻子又不知你心間事。
這苦實痛,想你平日奸狡,遂了心意的快活,怎知有這等的苦惱?」道人聽著和尚嗟嘆,笑道:「禪師,你只知他現世現報,還有妻子、朋友在面前看著他。若是作惡,入了輪轉六道,那時淒淒獨自,並無一個妻子、親朋曉得,這苦惱又向誰說?」和尚聽了這一句,便掩面悲慘,說道:「紅塵擾攘,不能必無瞞心昧己惡孽;地府幽冥,豈無輪迴報應惡趣?只恐作孽者多,變畜者眾,動了仁人不忍,怎能夠世上人心,恪守綱常倫理,遵行大道光明,不入邪魔,都證菩提智慧?」和尚一面嗟嘆,一面求饒。道人只是怒氣不解。和尚無計,只得把數珠子取一下顆,叫一聲:「變!」頃刻變了一粒舍利子,叫聲:「禁希快吞!」那驢子忙把那粒舍利吞下,忽然轉過原身,把鞍轡卸在地埃,依舊一個禁希在前。
古直與眾人驚喜,妻子忙扯着禁希回去。這禁希如醉如痴,隨着眾人走去。只見道人笑了一聲道:「長老慈悲,固是你德;惡人犯我,其實難饒。你有神通,偏我沒有?」乃把葫蘆提在手中,取出一丸丹藥,叫一聲:「變!」卻變了一個黃巾力士,騰空而去。
那禁希被妻子正扯着衣袖前行,只見空中一個黃巾力士來到眾人面前。但見:
手戴黃巾勇士飄,身穿錦甲束紅縧。
手中鐵索牢拴扣,單向禁希頸項拋。
卻說和尚見道人把丸丹藥變個力士,他把慧眼遙觀,就知此情。隨把數珠子又解下一顆,望空拋去。只見數珠子假變了個禁希,與那力士鎖去,拖到道人面前。道人見了笑道:「和尚苦苦要救他,明明是縱人之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