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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此人雖孝可嘉,而畏婦當罰。小神正在廟中論他功過。大神當何以裁度?」大神道:「吾可送子,此事自有監察神可較量。」說罷,鼓樂彩幡,竟自前去。
小廟神正思功過賞罰之條,卻有兩位專罰紀惡二神,在雲端裡巡遊,聽了這話,也不問其緣故,直到下方,徑人張朵家內。恰遇著張朵取得池中清水歸來。花娘迎門接了池水,自己先骨都都都呷了兩碗。婆婆在內叫水,花娘慢答遲走,方纔送了一碗進屋。
這紀惡神見了,怒從心上起;那專罰神看見,惡向膽邊生。他也不察個原來頭項,只向紀惡神說道:「罪坐夫主。隨喚風癱怪,把張朵一跤跌倒,取他的病捲來照。」說罷,二神飛空去了。
只見張朵正在店中支應往來客商,忽然一跤跌倒,後足頓時拘攣,眾人扶救不得。花娘只得背入臥房。親鄰來看,只見張朵口耳鼻舌俱如平常,只是一身不能動彈。仰臥在牀,只叫滿身疼痛。
花娘無計,只得自行管理店事。眼見婆婆受她埋怨,丈夫受不起她咕噥,張朵風癱不提。卻說小廟之神到廟中問鬼判:「取水的孝子,怕婦的丈夫,如何處治?」鬼判道:「聞見專罰、紀惡二神處治了。」小廟神又問道:「如何處治?」鬼判卻說了一曲《西江月》道:
本是順親孝子,只因回護妻房。婦人坐罪丈夫當,得患風癱牀上。
小廟神聽了,隨改他這曲,說道:
本是婦人不孝,誰人造罪誰當。吾今監管這村鄉,且救善夫災障。
鬼判聽了道:「廟主何法去救?」廟神道:「紀惡、專罰所行,吾神力小,不能擅自更改解救,須是為他另籌個大力量神司,與這張朵消釋災病」正說間,只見一個僧人行路渴倦,到這廟內避暑,身邊掛着個椰瓢,到那池中取水吃了,飽飲而臥在廟間。廟間看那僧人?
光着頭,赤了足,身上橫披布一幅。
腰間椰子一瓢兒,手內戒尺兩根木。
聳肩頭,坦肚腹,怕日避炎躲廟屋。
兩眼看著清水池,飽飲幾瓢倒身宿。
廟神看那僧人,也不拜神,也不唸佛,想是腹饑沒廟,將池水來充腹;不然就是行路,炎天口渴力倦,吃了幾瓢池水,倒在地下就打鼾呼。廟神向鬼判笑道:「這等一個和尚,若說他是個有道行的高僧,他當此暑熱炎天,不在名山僻洞養性修行,便在那古寺上剎看經唸佛。他熱汗淋淋,奔走道路何為?若說他為拋離家鄉,遠行訪道,既已披剃為僧,難道不學些經典?便是無人靜僻之處,也該捻土焚香,念幾聲佛號。想必是個游食遊方,少傳授,沒度牒的,初入禪門,只知沒人處冷靜小廟,便放肆倒臥。
若是有破戒的等因,他便悄然獨做,哪知虛空有監察,小廟有神靈,看著你分毫不爽。」鬼判聽得,乃近僧身,上下搜檢,明白並無些七惰六慾,哪裡有五鬼三屍,渾渾厚厚,真真誠誠,一個光頭和尚。這和尚睡到那熟處,廟神祇見他眼閉處,一竅開來方寸心間,現出一位阿羅老祖。只見那老祖:
髮帶削而不削,須似留而非留;赤色禪衣半搭而不披,青棕草履雙提而懶着;莊嚴宛似彌陀,色相渾如羅漢。
廟神與鬼判見了,忙合掌稱揚道:「善哉,善哉。原來這僧人,是一位真誠向西方求謁佛祖,志心的和尚。你看夢寐之間真心發現,乃是一意在這老祖身上思想,便就呈露出這一尊莊嚴色相。可敬!可敬!」鬼判道:「若是世上愚昧之人,心專在一宗事,或注念一人,可呈露出來麼?」廟神道:「古聖先賢夢寐,自然與此一理。
若是愚昧之人,意在凶惡,念在姦淫,那夢寐之中呈露出來,人自不知,我等監察巡遊神司,決然明見。你可知道,暗室虧心,神目如電,哪裡是神目來看你虧心,是你惡因禍本先露出來了。」鬼判聽了說道:「不差,不差。看來這個僧人倒也力量不小。
廟主要救那張朵,可用得着這僧。」廟神道:「你不說,我倒也無策。看這僧人,不知可會行醫用藥?或是口齒利便,會講能談,醫得那張朵病好,說得那悍婦回心。且待他醒來,我等明使暗助,若有可施神力處,各顯個神通。」鬼判領諾。正說間,只見一個婦人,提着一個水桶來池中取水。那僧人醒來見了婦人,便問道:「女善人,我和尚遠來饑渴,渴已吃了池水。只是饑無可救,望女善人有齋吃化一餐。」婦人道:「有的是飯,但憑你吃。」說了提着桶水,一直去了。這僧人便隨後跟去。廟神與鬼判也隨着,到得婦人店中,只聽得張朵臥在牀上要水吃。
婦人狠狠地說道:「要吃自去取。」張朵道:「大嫂,我若起得來,走得動,哪要你取水?我便也罷,只是婆婆也行走不得,送碗與她吃。」婦人那裡答應,但問:「長老,要吃多少飯?我這店裡,是賣飯人家,若是長老要吃,多少讓你些罷了。」那僧人只叫拿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