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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不孝之罪,願母明明杖責,以消嗔怒之氣。我想父去母存,守一日之節,即靠子一日之養。老人家,使你氣惱在胸,兒罪怎解也?」繼母見了冷笑道:「你是肯買的,只是聽了花娘言語,故此遲延。」張朵答道:「並無聽信花娘等情。」只這一句答應,便把那孝道減了幾分。當時張朵只該聽母要衣,便去買做。一時無鈔,明告之母。只待母怒罵之時,方纔跪稟,且母怨媳言,平日也該察妻不孝處,輕則稟母責罰,重則割恩離異,豈有為妻回護之理?只因這一回護,就見其平日雖是不聽,必有不能使姑媳相和之處。
姑媳少有閒言「古怪,古怪」,家道偏生不濟,遲了幾日,衣服雖買了布帛,做就奉母,只是母心終是不悅。
一日,張朵見耕種艱難,日食窘乏。這花娘咕咕噥噥,怨貧道苦,張朵心焦。一日,聽得空屋中有人說話,張朵疑有賊人,急走去看,只見兩個黑影子似人形,閃爍不見。遂疑惑,懷着鬼胎,乃與母計議,遷移到個南北交通的地方,安歇往來客商。
這個生意,也只淡薄度日。但說人家親母見了淡薄,便百凡省儉,便是忍饑受餓也無怨言。就見有一等惡狠的親娘,好吃好穿的婦人,見親生子媳艱難,也存個哀憐之意。只有這繼母,他既與子媳隔着一個肚皮,便就有三分異念。
有一等賢德的,不好穿吃,存心仁厚,念後夫之子即系親生,更加疼熱。不幸寡居,便隨着子媳,濃淡度活。卻有一等不賢的,不是又思別嫁,便是勒叼子媳,將沒作有,吵鄰聒噪。世間男子漢,或中年或老年,既有子媳,不幸喪了妻室,只當忍守鰥居,萬萬不可再續繼室。
這繼妻便是賢,能有幾個兩相偕老?或是生了子女,他便有前妻後妻,親疏相待。或是喪了一個,又嫁一個,空惹了一場笑話,留與兒女們率個頭轉。且是這不守夫節小婦人,喪了丈夫,便聽信媒婆,晚嫁一個後夫。寧有幾個好男子漢,傢俬豐盛,人物情性過似前夫,得終身倚靠?有一等最苦的事,是不死守婦道,要去嫁人。
說起這苦有幾句:
真可笑,婦人不知守節操。喪了前夫嫁後夫,幾般苦惱向誰告?非親兒,幾人孝?不賢媳婦情偏拗。奴僕都是先進門,能有幾個聽使叫?有私囊,多寶鈔,大大小小還歡樂。若是無依投託人,妝奩衣飾沒一套。
伸手縮腳靦面羞,再加後夫無才貌。進門兩日過三朝,哭又難哭笑難笑。親戚鄰舍背後談,精精話苦這再醮。
卻說張朵繼母也只因喪了前夫,晚嫁張朵之父,不幸又喪,靠着張朵雖然賢孝,無乃媳婦性悍,張朵不能鈐制,過惡雖是婦人罪,卻坐于家主。一日炎天,母思冰水。張朵向山後一座小神廟前一個清水池中,取水供母。適遇著小神在廟檢察這一坊的善惡人戶,有鬼判進卷文冊。
小神展冊一一看閲,注着張朵孝母,只不該縱容悍婦,與他回護欺母。看了這卷,欲要獎賞他孝,卻又有這一宗過失。欲要加罰於他,卻又難沒了這孝。正向鬼判躊躇,只聽得空中鼓樂,又見彩幡迎送麒麟佳兒。
小神飛步到堂,一則看是何神,以便迎接;一則探聽,送子何處去的。小神抬頭一望,乃是送生大神,便問:「上神,送麒麟佳兒何家何人?」大神道:「今有下方三義港中一個義婦,立心忠節。」大神說道:「這三義港有個元鄉尊,只因六十尚未生子,娶了三五寵妾,個個不育。這元老因見年衰,多娶人家女婦在身,終是都有個出頭的日子,卻叫她守着個老漢。
雖然衣帛珍饈,未必不抱著少年情性,恐她動這心思,一時難過。乃乘閒暇,大小都在面前,鄉老乃發一句說話道:『你眾妾,我當初只為未生子,今年娶一人,明歲娶一人,不意數年來,娶了你們幾個,卻日久俱各不育,女兒也不孕一個。我想你們青春年少,終日陪伴着我老漢,終有個出頭日子,不如乘我尚在,撿點些妝奩,嫁個人家,一夫一妻,也免得後來忙蹙蹙,尋覓頭路。』當時眾妾個個不語,也有心內喜的,巴不得當晚就出門;也有想才貌,如那個那個的,暗想道:『嫁這樣的,就好了。
』也有思量的,道:『便嫁個窮漢,也是一對夫妻,勝似而今豐衣足食,穿綾着錦。』眾雖不語,卻便個個動心。只有一個小妾,名叫賽蓮。這女子情性夙純,每常在眾妾之中,不爭寵,不妒人,敬嫡愛婢,等閒也不出閨閣。
她聽了元鄉老這一句話,便悲哀情切。回到房中,不通婢女們知,點一炷香,望空拜了幾拜,說道:『我也是生來一個女流,不幸父母貧寒,把我賣與人家做妾。既已做妾,雖是個老漢丈夫,也是隨他一場,如何又去嫁人?只願得老丈夫壽算綿長。縱有差池,決無改嫁之理。
』說罷,袖中拿出一把剪子來。」卻是何用,下回自曉。
第五十二回 悍婦凌夫遭鬼打 道人懲惡變驢騎
小廟神聽了道:「大神,這妾婦拿出剪刀何用?」大神道:「可愛她立志堅白。她把剪子剪下些頭髮來,說道:『立誓不去嫁人。』卻有巡日神將見知傳稟到,吾想這元老本不該有子,只因他存了這嫁妾好心,便賜他一子。卻又可敬這妾婦更賢,以此送個麒麟佳兒與她,使元老喜她有子。
改嫁了眾妾,此妾將來守志節操,與她個好子光榮。」小廟神聽了道:「原來大神為善人送子。今家廟中一個善人,為母到池取水。只是此人畏妻悍,不能鈐制,但婦人有罪,坐于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