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蝦兒、魚兒又不是性命,怪不得這人家婦女有病。他既要吃我,我便乘他病,報他一場。」全真道:「蝦精且莫躁性,我愛他個不殺飛禽,且全他家室。」只見狐精說道:「這滿村都爭買兔雉,連走獸也殺,此仇我當去報。」全真道:「你如何報?」狐精道:「我與他個好還報他,那好動刀殺的,便報他個項下出血。」蝦精道:「他便有寸鐵利刃,你卻沒刀。」狐精道:「乘他項下生瘡害毒,我便叫他無藥可療,血流不止。他若是炮烙油火,滾沸湯鍋,我便報他個渾身腐爛,遍體膿傷。」蝦精道:「猶不足以報恨,他盡坑了生靈種類,也少不得還他個大小災病。」全真聽了道:「你這二精也怪不得你還恨思報。只是那不害你的,卻也是個恩家,你如何不報他?」二精道:「我也報他個合家大小安福,善人壽命延長。」全真道:「這是神天主張的,你一物之微,敢操禍福之柄?」二精道:“這也非神天,也非我等,總是善惡人心自作自受。」
正說間,只見天風猛烈,海水氾濫起來。煙霧瀠瀠,卻見蛟騰無數。看看村落漂沒,那村人洶洶慌亂。這二精越助風潮。
全真獨力救援。正在勢孤力弱之際,只見西南上來了三個僧人,手執着一個茶瓶,口中唸著菩薩梵語。那海潮漸平,長蛟化為蚯蚓般樣,也有鑽入全真葫蘆內的,也有收入僧瓶的,頓時村沙寧靜。那村人看見沙灘之上神僧、高道救護,齊齊奔來拜謝。
這三僧猶自猙獰,怒目而視。只見那眾村人中兩個老者,說道:「我這沙灘久未起蛟,村中也平安多日,今日禍患,若非眾師救難,村人險葬于魚蝦之腹。」全真乃笑道:「汝等欲免其葬腹之因,當須動一慈仁之度。且問二位老叟,你可認得這一個後生,這一個老漢?」那老者上下看了一看,道:「不相認。
我兩老一家齋素,不出屋門,生平交少,故與這二位不認得。」二精聽了笑道:「不是我這眾位師父救了你這村落,還是你二老救了眾人。我等仇心少略消了。」說罷不見。
三僧方纔與全真相見,各敘道話。後人有五言八句說道:
莫說世間物,蠛蠓乃化生。
亦具血肉性,寧無生死情?
有心思報復,無力與相爭。
仁人多造福,不忍聽其聲。
且說祖師打坐寶殿,庵內眾僧候其出定,乃問道:「老祖師命三位高徒哪處公幹?莫不是化緣?我這庵中頗有常住供養。若是化緣,我等方纔跟出庵門,見高徒從東海沙荒處行去,村遠人稀。只要走到鐵鉤灣。叵奈這村落人家行善的少,不但無齋化,且還要受諸苦惱回來。
這地方多精怪,捉弄得村人家家不得寧靜。又且長蛟時起,海水氾濫,漂沒人家,走得快些,還得生命,若是遲了,或是黑夜,多被衝去。高徒不當往此村去。」祖師不答,但說:「出家人,莫要揀好地化緣。
信步而行,隨所住處。」正說間,只見庵前遠近,善信接踵而來,都是家中六親不和,災病煎熬,不得安靜的,聽聞高僧演化,齊來求度。祖師欲待不言,又因弟子外出,恐辜來眾問道之心。欲言則往往來來,非止一人一事,不勝煩擾。
乃于眾善信前,說一偈道:
一切不平等,根因皆自作。
自作自為醫,何須問人藥。
祖師說偈罷,乃側目直視着焚香小沙彌,說道:「小和尚,燒香的心腸在哪裡?難道爐香叫他自己煙焚?”眾善信中,有明白的,點頭讚歎,合掌稱謝;也有不明白的,卻問那點頭的道:「高僧說的禪機梵語,是如何講解?」眾中卻有那宦尊在內,他便向那不明白的說道:「高僧之意說道:各人家不平等的事,都是你自家生出來的,若思想這事根因病患從何起,當從何止,自然就安靜,何須責備於人?比如焚香,焚與不焚,皆在沙彌一心自主。」宦尊說了,眾善信還有不明白的,說道:「聞知高僧有徒弟三個,肯與人備細講解,怎麼不在殿中?」卻說道副三眾與全真救了鐵鉤灣蛟患,全真向副師說道:「師知這村人災患何始麼?」副師道:「作惡之報。」全真又問:「師知這災患何救麼?」副師道:「作善之報。」全真又問:「師既知報惡,卻又知報善。
報惡不苦了善,報善不縱了惡麼?」副師道:「蛟患,正所以報惡;我等來救,正所以報善。」全真笑道:「師言尚未盡了。我等來救,是報善,尚未報惡。未報惡者,他惡貫未滿也。
小道昨來,見二精怪也非精怪,乃作惡的蓄怨積恨所成。這村人,若是了明這一種怨恨根因,速行改省,物各有性靈,你愛生惡死,他豈獨無?但存方便,就無精怪。若是執迷不悟,恣口腹之美,不顧生靈之命,這精怪怎肯罷休?」副師道:「我等既為救善人,非為報惡人而來。我已稽首世尊前,乞發大慈。
須是善人益堅其向善之心,惡人懲創其作惡之念,始終成就了這來救護功德,事在道師作主。」全真道:「聞知三位禪師道力高深,神通宏廣,還是禪師作主。」副師道:「我等僧家一意慈悲救善,即是懲惡,但恐惡的不知因救善而得救,改善之心不堅,還是道師貴教情法並施,功德易就,請勿推辭。我等也須瞻仰道力。」全真聽了,乃說道:「村人善信易化,噁心難改。若不大顯一番神通,怎能更轉他的惡意?如今說不得貧道用法懲惡,禪師用情示度。俗云:救人須救到底。」副師答道:“一切聽道師主持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