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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見百輛丈夫讀了兩句詩書,便回心轉意。那扶閒、襯裡見百輛買古書、念詩意,卻又把妓家風流事情說出來,倒被百輛搶白了幾句,說道:「老兄,我一向因山妻無禮,恃勢欺夫,偶與你去散心消悶,誰知這家門路難走,連日有些不耐煩。二位可到別處利市利市罷。”扶閒道:「金兄如何說這話?小子見兄納悶着惱,卻不是爭田奪地,受親鄰朋友的氣,乃是與令正娘子反目,故此勸兄到青樓美人之處散心。
此是對症用藥。俗語說得好,』病酒還得酒來醫『,你如何不把錢去耍樂,卻買甚古董?便就是買古董,我們也識得幾件周爐漢鼎,如何買這本殘書?」襯裡也幫着說:「青樓美人家,琴棋書畫卻也不少,還有笙簫絃管,比這古董更是散心。我曉得金兄是俗語說的』厭常喜新『。若是這家門路不好走,不耐煩,我卻另有一家美貌無雙、風情出眾的,留着這買古董的錢鈔,且去耍樂散心。」狐妖聽了,只恐百輛心情又被他二人言言語語說轉了,乃向扶閒說道:「我進屋來賣古董,見二位只道是官人的良友,勸官人莫要夫妻不和。男兒漢齊家治國,修身乃能齊家。勸他去嫖風耍樂,身便不修,怎能齊家?莫說夫妻是敵體的,不順從你了,便是仆婢家人,也不服你拘管使喚。二位既非良友,卻又破人生意。」襯裡笑道:「你這人,說我們破你生意,卻不自知破了別人生意。」扶閒道:「正是,他只一人生意,卻破了兩家生意。」狐妖道:「分明你破我賣古董生意,叫金官人留鈔去嫖。」扶閒道:「金官人依你買了古董,便不去嫖,我們坐在此何用?那妓家候着客不來,卻不是破了兩家生意?」狐妖聽了,乃忖道:「這二人原來勸嫖為利。
我不免捉弄他一番。」乃隨口答應道:「是小子不該破妓家生意,二位也不該勸村裡家鄉子弟去嫖。他這門兒,原為遠方孤客,離家日久,思家心憂,暫寄情懷,卻也不是個久戀的門戶。久戀失了資本,多少流落他鄉,苦了那父母妻子懸望。
若是二位坐在此,為要些用,小子昨日賣古董,遇著一個遠方客官,錢鈔充囊,要尋一個青樓美妓;若是二位肯望他,倒有些用處,小子情願領二位去。」扶閒聽了,便扯出狐妖到堂外,說道:「大哥,你若領我去望那客官,我今作成金官人買你的古董。」狐妖說:「領去,領去。」襯裡見他二人堂外說話,卻也扯狐妖背後說道:「大哥,你若是領我望客官,倘有用處,厚厚謝你。」狐妖道:「領去,領去。」他二人卻不向百輛講嫖風事,只講古董倒是漢物,有鈔該買。笑壞了一個狐妖,忖道:「世間有這等人心,本當捉弄他一番;但我奉女將叫我引出反目邪魔來,怎奈他倒議古董,牢據在婦人心,且把木碗回覆 了女將,再作道理。」卻說孟光女將正在空中等狐妖引出邪魔來,只見狐妖走到面前,把買古董勸省了百輛事情說出,卻又把婦人不要木碗的事也說道:「女將軍,聞你當初舉的案是酒杯,為何今日卻與我一隻木碗?那邪魔在婦女腹中盤據着,卻也識貨,聲聲不要,怎肯出來?為甚女將軍不把酒杯與我,卻把一隻木碗與我?」女將笑道:「你哪裡知我當時舉案齊眉,也不止一酒杯。
總是敬丈夫,不敢仰視之意。今勸丈夫當以詩書,安可用酒器以勸娘子?」狐妖道:「如何勸娘子不用酒器?」女將道:「婦女家賢德的多不飲酒。」他說:「這酒乃男子漢散悶陶情之物,卻又是敗家伐性之漿,婦女家如何吃它?我恐百輛妻小是個賢德的,用它不着,反惹她怪丈夫勸之以酒,益堅邪魔之意。」狐妖又問道:「婦女家若吃了便何如?」女將道:「酒能亂性導淫。
男子吃了,到亂性之處,也看不入君子之眼;若是婦人吃多,到那醉鄉深處,你可看得?我故不與你當年齊眉的酒器,所以說它是散悶陶情之物。」女將只說了一句陶情之物,卻好王陽離了百輛腹中,正探訪眾弟兄下落,聽得「陶情」二字,便去尋着陶情說:「女將點着你名。」這陶情聽得,也不問個來歷,一陣風卻來到半空,聽著女將與狐妖講吃酒酒器。他才伺候個着落,只聽得狐妖要女將的舉案酒器。
女將道:「也只得與你去當古董去賣。」便將一隻酒杯兒付與狐妖,說道:“這件古董,若是勸解得夫妻好合,降伏得反目邪魔,便是汝功,卻也免勞我寸弦一矢。」
狐妖接了酒器在手,辭了女將,往百輛家來,依舊變個賣古董的,卻不是張大哥,乃是李大嫂了。陶情備知其情,隨跟着李大嫂到得堂中,只見百輛獨坐在堂,一見了狐妖,便問道:「李大嫂到此,想是有甚花粉兒賣?你不知我家娘子近日與我割氣,推病臥牀,脂粉不沾?你來,他也不買。」李大嫂道:「老身近日不賣花粉,卻賣些古董。」百輛道:「甚麼古董?」狐妖自想前日木碗他既不要,如今卻說是酒杯,只恐他又不要,乃說道:「是個梳頭的油盞兒。」百輛道:「這件古董,我男子漢用不着,女娘家才用的,你且取來我看。」狐妖乃自袖中取出,百輛見了笑道:「這分明是隻酒杯,卻也非古董。」狐妖道:「古董,古董。」百輛道:「是哪處來歷?」狐妖見前說梁鴻的書,孟光的案,如今又說是舉的案,恐怕又不要,乃說道:「這古董來歷可久遠了,乃是夷狄造酒、禹飲而甘之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