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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執事官與謁者領了王命,備齊金緞表禮,兩員官私自一個說道:「王聽崔官長書薦一個山野道士,如何不召而禮請?若是禮請,這道士必是個公相,有經國安邦之略,治眾牧民之才,我們也安心上門去敦請。」一個道:「不然,賢能之士,養高抱道,厚幣延請固是。若是有道的全真,他能呼吸陰陽,旋轉造化,運神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便是以禮延請,要學他長生不老,這也說不得奉令莫辭勞苦。只是如今有道的,他不在深山窮谷完他的修行,來你這塵凡作甚?」一個說:「修仙之人也有尋外戶的。
只是這一件外戶之事,便就生出多少奸狡,壞了教門宗旨,那知道些法術,曉得些內養。他便裝體面,立崖岸,做模做樣。若是不知道的,與他相親,便就化緣,要佈施。」兩個執事官,說一回,笑一回。
只見左右捧表禮的一個隨從人聽了,說道:「小的知這道士有道行,有法術,不肯輕易見人,便面也難會。」執事官聽了,乃問道:「你如何知這道士有法術?」從人答道:「這道士能驅邪縛魅,降怪除妖。」執事官聽了道:「我正有一怪事,他若能除,也不枉了奉令禮請。」謁者便問道:「先生有何怪事?」執事官答道:「山妻近日懷孕,臨盆之日,夢有四個漢子,領着無數孩童,口裡說道:』分門散戶與人家鞠養。
『這無數孩童,都是醜陋惡像,並無一個清秀容顏。山妻檢得一個,生下來,卻是精怪一般,不吃乳,不食飯,如今只要葷酒吃,便止啼哭。若是道士有法術,也要問他個原來情節。」
當下執事官與謁者到得崔皓府中,通知謙之說:「國王表禮延請師真赴朝。」謙之哪裡肯行,說道:「吾未別謝嵩山,安可輕造王朝?」乃出府門,說道:「且回山去也。」執事官只得回奏。國王問崔皓,說道:「予以禮請道士,如何不來?」崔皓道:「道士曾說,未辭謝嵩山石洞,未便入朝。」國王乃命執事官同崔皓奉玉帛牲牢,往祭嵩岳,仍命禮官鼓吹,迎謙之於平城之南,起建天師道場重台五級。
一時招集道徒眾盛,國王遂改稱太平真君,親至道壇受籙。崔皓既薦寇謙之,大得寵于國王,晉封官秩。二人得國王寵幸,終日講談法術。國王一日問謙之:「道場法事這等齊備誠敬,天神可來享受?」謙之道:「不來享受是臣道與王徒修虛設也。」國王道:「既是來享受,凡人可見得麼?」謙之道:「見得,見得。」國王道:「既是見得,道師何不施一法術,使予與那天神交接見面,這才見費了許多醮事,不虛設逐日功果。」謙之答道:「王欲交接天神,必須要起建個宮殿在半空裡,鷄犬音聲不聞,凡俗法氣不犯,天神方肯下降,王方得交接。」國王聽了大喜,隨命崔皓督工,以國城東南之地,建座道院,起名靚輪天宮,令極高大,不聞鷄犬之音,勿近凡濁之氣。
當下興工。土木之費,工力之作,不說千百萬計,小民力竭,百姓愁怨,道蹄興嗟。卻有個瘋顛行者走到崔皓府前,口裡說的是瘋顛話,手裡捧的是一卷《金剛經》,要見崔皓。卻遇著崔皓公出,夫人郭氏偶在堂前,這瘋行者一直走近堂前,左右把門人役哪裡阻攔得住!夫人見了行者,問道:「行者何處來的?」行者道:「我道人有處來,只恐夫人沒處去。」夫人怪怒起來,道:「這瘋道人說瘋話,我一封誥夫人,官長又是當朝顯秩,怎麼沒處去?」行者道:“夫人,你聽我道人說幾句瘋話。」
說瘋話,不是瘋,卻是幾句正道宗。執笏當朝官長事,脫簪直諫你家風。罵汝夫,理不通,薦寇道,建天宮,民力繁傷怨氣沖。福國安民有正乙,一誠感格在心中。
哪有天神來接見,徒高台殿在虛空。沒處去,你夫翁,急早回頭秉至公。我有彌陀經一卷,能保夫人得所終。
郭夫人聽了,方纔叫侍婢接得行者手中經卷,行者化一陣風,影跡不見。夫人望空下拜,取經一看,乃是一卷《金剛經》,便供奉家堂,時時看誦。卻說這瘋顛行者是何人?便是那寺中捧茶,說謙之狡詐的行者,呼犬銜骨的瘋魔,總是隨密多尊者、未了普度的元通。他雖被印度國王焚化,陽神卻也周游世間,他見國王寵幸崔、寇二人,那執事官說的許多玢門散戶孩童,都是那輪轉的貪嗔痴等一派,吳厭、陶情等眾脫生,恐引壞了這方僧人吃葷酒,破戒行,做出墮地獄的根因,故此屢屢顯化度人。
卻說崔、寇二人得國王寵幸,一個專恃威權,一個矜驕傲慢,朝臣大小無不怨懟。一日,二人正在靚輪天宮下來,到得府中,私說宮殿這等高廣,科儀這般誠敬,卻不見神人交接,恐王說道不靈。二人正議,忽然陰風晦晝,目不見人,只聽得空中若忽聲言說:「汝等當竭忠事主,正道安民。吾奉正教仙戒汝等以正,則順而獲祥,以邪則逆而受禍。
赫赫正氣,豈容汝等怙寵驕恣!」崔皓見了這光景,往內堂抹壁飛走。寇謙之聽得這音聲,把案一拍道:「吾自有法!」只見聲止風息,依然白晝。崔皓進得內堂,見夫人在堂中諷誦經文,聽得卻是釋門品第,乃問此經卷何自而來。夫人便將瘋顛行者說話備道一番。
崔皓哪裡肯信,隨把經文焚燬,叫投諸廁內。只見那火焰飛空,化作祥去西去。郭氏無奈,只得退歸閨閫。後有說崔皓焚經、獲罪根因果報不小五言數句,說道:
佛開方便門,演此真經寶。
見聞得受持,消災增壽考。
奈何崔皓愚,偏邪信妖狡。
焚燬投廁中,造孽非輕小,
一朝寵幸衰,王怒檻車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