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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善相接應繆一麟軍馬渡河回寨,備問戰敗之由。繆一麟道:「從來征戰,未曾見此等異類。那洞主生得醜惡無比,騎着大象,其行如飛。正對陣,常將軍出馬,無奈馬驚不肯向前,因此未曾交鋒,即便敗走。
兼蠻兵精勇,刀劍甚利,難與對敵,黃將軍几乎喪命。」張善相道:「我自蒞任已來,即知洞主勇悍肆惡,蠻兵精鋭善戰。然而一勇之夫,不知孫吳玄妙,明日破之如擒犬彘耳!」傳令次日五更造飯,平明進兵。
次早,張善相令繆一麟、常泰、黃松三將領精兵一萬,各帶火銃、火箭、火炮一應火器,以衝前鋒:「若羅默伽騎象出陣,即放諸樣火器,象必驚走。待他陣腳移動,向前衝殺,必獲全勝,就乘勢攻進洞口。我這裡隨後接應。」繆一麟稟道:「蠻僚勇鷙,敢死惡戰,恐火器不足以勝之。」張善相笑道:「公端何怯也!常將軍率火軍三千在前,繆公端與黃將軍率步軍七千繼後,一半持長槍,一半執短刀,十人相間為一隊,連結而進。長槍刺其上,短刀砍其下,焉有不勝之理!」繆一麟大喜,即時起兵殺過河來,逼近洞口,鼓噪引戰。羅默伽騎象擁眾而出,兩下吶喊。羅默伽奮勇當先,忽聽得對陣連聲炮響,火箭、火槍如雨點般射將過來,火銑、火炮一齊發作。
那大象着了驚,回身就走。羅默伽腦中一箭,翻身滾落塵埃,被亂軍砍死。蠻兵見主將被殺,俱奮怒拚死,殺過陣前。官軍不能當抵,退步且戰且走。
正趕殺間,繆一麟、黃松大軍擁至,長槍大刀,竭力向前。這一陣殺得蠻兵屍骸滿地,血肉成山。隨後張善相軍馬又到,合兵一處,將巴的甸洞門圍住,連夜攻打。
卻說逃得性命的洞蠻奔回洞中,見夫人報說洞主被殺,蠻兵大敗。夫人大哭,慌聚苗將商議。眾皆說:「洞主貪暴不仁,自取其禍。如今官兵勢大難敵,不如早降,庶保性命。」夫人聽從,豎起降旗,親自綁縛出洞拜降。張善相率請將入洞,堂上坐了。喚集近甸百姓,細問洞中之事。百姓稟道:「羅默伽貪財好色,殘暴不仁,百姓皆受其害。
今蒙誅戮,村民得以安生。部下還有一夥助惡兇徒烏蒙車等,求爺爺一併誅之,以除大害。夫人最賢,屢諫其夫不從。公子羅統芒仁慈厚重,秉性純雅,乞爺爺宥之。」張善相聽畢,令人解去夫人綁縛,問羅統芒何在。夫人道:「兒子因諫父,父反欲殺之,與師長王好善一同逃竄,不知去向。」張善相問:「阮秀士渾家尹氏搶來,今在何處?」夫人道:「尹氏遭妾夫所逼,誓死不從,自縊而亡,葬于洞側崗上。」阮繪聽得妻子已死,號啕痛哭。
張善相也覺傷感,勸慰阮繪。阮繪哭道:「感老爺天恩,發兵剿賊。今巨惡授首,亡妻之冤已泄,儒士欲見屍一面,乞老爺矜憐。」張善相道:「汝妻落土將及一月,屍已腐爛,看之何益?我代汝將此情申奏朝廷,請旨建造貞烈祠,受享血食,以彰其節,汝心下何如?」阮繪叩頭道:「若得如此,亡妻之靈,感恩于九泉之下。
但儒士一心要開棺見妻一面,雖死無恨!」張善相見阮繪情切堪憐,令軍士掘土開棺,但使一見即掩,軍士同阮繪去了。張善相發放羅夫人回內,收捕惡黨三十餘人,盡斬于洞口。
這阮秀士隨着洞丁同到尹氏墳上,阮繪一見土堆,哭暈于地,軍士救醒。掘開墳土,拭淨棺蓋,輕輕用鐵鍬撬開。阮繪近前看時,尹氏身屍不爛,面色如生。阮繪抱住屍首大慟,將手撫摸其額,微溫不冷。
阮繪大訝,與眾軍士商議道:「亡妻尚微有暖氣,何也?」眾軍士道:「想是土中氣旺,故這般暖。如今掘開泄他的氣了,反為不美。」阮繪心中不捨,痴心望想,又將右手輕輕弄其鼻邊,只覺鼻中有一絲之氣,自內而出,心下駭然,令一個軍士報知張善相。張善相道:「死而復生,世或有此事,只是已一月了。」即親自上馬,率諸將同來看視。阮繪備說額上微溫,鼻中有氣,實為異事。張善相道:「汝妻貞烈,完天地之正氣,鬼神呵護,或可回生。吾聞林太師有言:人屍不冷者,親人擁抱同臥,以口相哺,授其元氣,將還魂丹置口中,以湯下之,則可復生。
君試為之,萬一天鑒節婦重生,未可知也。」阮繪領命,張善相一行人自回。
阮繪借了民間空屋,鋪設床帳,遍熏蘭麝,將尹氏屍首放於床上。阮繪對面摟抱,以口對口,微微呼吸,接引其氣。許久,尹氏忽然嘆出一口氣來,又一聞咽中有聲,自上而下,漸覺星眼半開,玉脘微動。阮繪不勝大喜。
阮繪輕輕詢問,不能回答。阮繪心下憂疑,忽報張爺差人送丹藥至。軍士道:「老爺分付,將此藥用神妙湯調化灌之,娘子若能受藥,則回生了。」阮繪致謝,忙煎湯調藥,初用一匙送入口中,慢慢的流下嚥喉,次後扶起身來,緩緩灌下。
一會兒氣轉神舒,便能說話,將阮繪看了一回,悲傷哽咽起來,帶淚道:「妾與官人相見,莫非是夢裡麼?」阮繪扶着娘子,細細將張都爺發兵殺羅默伽,開棺救醒之事,說與他聽。尹氏聽了,扯住阮繪道:「我與你真是兩世重逢也。」阮繪又道:「娘子死去見甚神鬼,安身何處?焉能身熱而氣還?」尹氏道:「妾初死並無所見,但昏昏沉沉,如夢裡一般。恍惚見一青衣童子,口稱山神所差來救濟我,與我一粒丹藥,其味甚甘,服之不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