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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程氏,丈夫朱慶。十日前來了這個爆眼紅珠的和尚,拜求丈夫,要借門首打坐。妾身不容,倒是丈夫道:『他是佛家弟子,化緣度日,與他門外坐坐何妨?』這和尚坐在妾家門首,早晚誦經唸佛,且是至誠。妾見他虔心,或茶或飯,丈夫不在時,就自拿些與他吃,一連十餘日不去。
今日五更,妾因有孕腹痛,丈夫起早進城贖藥。出門之後,聽推得門響,只道是丈夫轉來,忽見這打坐和尚同那個長腳和尚闖入房裡,一個將妾綁住。妾欲叫喚,他將一把明晃晃尖刀擱在頭上,喝道:『若叫一聲,割落你頭!』一個收拾財帛,驅妾出門,來到這裡,綁縛樹上淫污。妾無奈,只得喊叫,天幸老爺們來救了性命。」說罷就拜。
杜伏威大怒,持刀正要砍這兩個和尚,朱儉上前道:「爺爺且慢動手。一刀一個,他卻死得便宜。將這兩個落地獄的狗禿,我且教他慢慢受用些疼痛方好。」令勝金姐和婦人站遠些。
和尚見勢頭不好,哀求饒命。朱儉道:「你不要叫,老爺親自伏侍你。」將兩個剝了下服,扳轉身來,仰面朝天,尋些乾草及枯死的樹柯,將和尚的坐褥兒割碎,取出棉花,夾草帶枝,扎縛在和尚陽物上。來福笑道:「原來這兩個小禿驢怕冷,這般日色,還緊緊的護這一身棉絮,頭上又戴個棉搭兒。」眾人道:「體要取笑,且看朱大哥做作。」只見朱儉身邊取一塊火石,敲出火種,將硫黃淬着。那亂草樹枝與棉花,且是枯燥易着,一步步燒到陽物上來。兩個和尚十分疼痛,喊叫連天,欲要掙扎,被繩索捆縛。
眾好漢又把棍棒兩邊拄定,動彈不得。原來人的皮肉是有油的,見火愈着,況有那些引火之物,直燒得皮焦肉爛,臭氣燻蒸。兩禿驢熬疼不過,連聲哀告,只求早死。杜伏威拍手大笑道:「聞你這小和尚坐化,特地替你下火。」又燒了半個時辰,看看氣絶,不能動了。朱儉教眾人動手,刀斧齊下,砍為肉泥。可憐凶狠游僧,因色化為野兔!
杜伏威領了一行人,和那婦人同過嶺來。走到午牌時分,遠遠見煙光透起,乃是一村人家,約有三四十家。那婦人指道:「前面正是我家了。」朱儉道:「你們且慢行,待我先去探看你家還是如何。」說罷,三兩步跑到村口,只見閙叢叢圍着數十人,在那裡大驚小怪的叫嚷。立住聽時,一個後生跌腳哭道:「天呀,不知怎地被那禿廝騙去了!」有的道:「和尚是色中餓鬼,見你渾家有些姿色,畢竟拐騙去了。」有的道:「朱兄,你常不在家,想是大嫂和那和尚有情,勾搭上了,通同走脫。」有的道:「朱大嫂是老實的人,決無此事!作速四下尋覓,或者還走不遠哩。」三三兩兩,議論不定。朱儉分開眾人問道:「你們為甚事,在此喧嚷?」內中一個答道:「客官,你自行路,莫管這閒事。」朱儉笑道:「便與我說說,我在下專一抱不平,與人出力,或者管得這事,也未可知,何必遮蓋?」又一個道:「客官,一樁古怪之事,門不開,戶不開,房中不見了紅綉鞋。就是敞地朱兄,五更出門,往城裡贖藥。
他的渾家,被一個打坐和尚騙去了。房中金銀首飾,細軟東西,盜得一空,故此煩惱,又不知上南落北,來蹤去跡,那裡去尋覓?」朱儉笑道:「原來如此。只要重出賞錢,朱兄渾家,在我身上包還他,不須慘切。」眾人喧鬨道:「這客官倒來取笑!你既應承,必要下落。」朱儉道:「拐騙之事,報信不實者,即為通同,豈可妄說?」將手向北指道:「那來的可是你渾家麼?」朱慶和眾人回頭一看,遠遠見程氏來了。朱慶喜從天降,慌忙跑向前,扶了譚家到門首,問道:「怎麼你被那禿驢騙將去了,又如何與客人們同回?」程氏將捉去姦淫,幸逢這伙客人救了性命,燒死和尚情由,哭訴一遍。朱慶忙向杜伏威、朱儉倒身下拜,便欲款留一行人酒飯。杜伏威把那金銀包裹還了朱慶,辭道:「我等是要趕路程買貨的,恐耽擱誤了日子,不必酒飯。
但有一事相托,乞莫推故。」指着勝金姐道:「這是我的族中姐姐,因丈夫在宜川縣為客身故,今隨我便道,同往奔喪。奈因嬌怯多病,不能前進,意欲寄居尊府,留此丫環相伴。待我一到宜川,即在車兒來接,那時並酬謝禮。」朱慶道:「若不是官人恩賜,朱某怎能夠人財兩得!今令姐路途不便,舍下盡可安身。常羹菜飯,不嫌輕慢便好,怎講這酬謝的話!」杜伏威甚喜,將帶來細軟財帛,交割與勝金姐收管,附耳低言,說了幾句要緊關旨的話,別了朱慶夫妻,即和來福等一行人,匆匆趲路去了。朱慶因款留不住,心下怏怏不已,滿村人盡皆感激。程氏接引勝金姐到家內,灑掃一間靜室,安頓二人,早晚慇勤相待,不必細說。
且說杜伏威和朱儉沿途笑說:「遇此一樁奇事,那和尚與這婦人無緣,撞着我等,打散了風流陣。」互相談笑,不覺又走過了數十里路,天色已晚,分投飯店安歇。次日又同趲路,一連行了數日,看看將近宜川。杜伏威問:「此去尚有多少路程?」朱儉道:「前面已近黃河渡口。」杜伏威道:「我先渡過寨裡去見繆公端,你領眾人就在這裡候那兩路來的弟兄,取齊渡河進寨,不可有誤!」朱儉道:「小人理會得,爺爺先去,眾人一到,即來參謁。」朱儉與一行人,四散各尋覓飯店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