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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驚道:「卻又作怪!適纔這廝扛上肩,只有百來斤重,為何一霎時重將起來,不知重了多少,此是何故?」一個道:「我和你辛苦一夜,又不曾吃些酒食,故此扛不動。左右是這個人,怎地會得重起來?」這個笑道:「有理。」兩個不識輕重,又來扛拾,掙得筋出汗流,不能舉動。眾嘍囉商議道:「不信兩個人抬一人不動,四個人扛他,看是何如。」又添上兩個,四個嘍囉吶一聲喊,叫聲「起來!」抬上肩,彎着腰,那裡立得起?個個掙得滿面通紅,依然放下扛子,一齊驚駭道:「異事,異事!我們再添上數人,看是如何。」共有十餘個嘍囉,扛的扛,扯的扯,拖的拖,抬的抬,就如釘在地上的相似,一步也移趲不動,扛子都弄折了。一個小嘍囉大惱,提起鞭子,劈頭打下。只見「撲」的一聲響爆起來,照嘍囉自鼻樑上着了一鞭,打得鼻血交流,跌倒地上。
眾嘍囉都道:「不好了!這一個卻是有法兒的光棍,快去稟大王爺知道,來擺佈他。」留幾個嘍囉看守杜伏威,有幾個跌彈子跑入寨內,稟道:「小的們夜間拿的財貨寶物客商,俱已解入寨來。只有一個人,恁地異樣,這般古怪,如此蹺蹊。用鞭打時,反又打着自己。
這決是個有邪術的妖怪,請大王爺鈞令。」那大王坐在帳中虎皮交椅上笑道:「這些狗才,好無見識!若是會行法術的,用那犬馬之血,劈頭澆下,自然不能變化。先將這一班人暫丟在廊下,待我自去殺了這廝,再來酌酒。」
眾頭目將校簇擁着那大王,一直奔出沙灘上來。見眾嘍囉攢聚看守着杜伏威,大王喝令:「快取狗血來!」嘍囉登時活活殺了兩隻大,將血盛在盆內。正要向前澆下,杜伏威念動咒語,大喝一聲,驟然烏雲罩地,天日無光,狂風大作,走石飛砂,霹靂之聲,震動山嶽。驚得那大王和眾頭目嘍囉等,魂不附體,各不相顧,抱頭掩目,東竄西奔。
少頃雲收雨息,霹靂住聲,依然天清日朗,大王方纔立住腳,眾嘍囉四圍依舊聚集做一處。那大王立在土坡上,遠遠見那綁縛的人,繩索都斷,手裡搶一桿長槍亂舞,喝罵道:「你好好送我老爺出港去,萬事皆休,不然把你這一夥毛賊,一個個兒斷送性命!」那大王按着膽,手裡挺起樸刀,大踏步奔落土坡來,高聲叫道:「請好漢上前打話。」杜伏威見這大王搶下土坡,也挺槍向前,卻好兩頭相撞。杜伏威喝道:「請我老爺有甚話說?你做一寨之主,若知人事的,快快送還我行李財物,佛眼相看;少若遲延,立刻教你身為齏粉!」那大王笑道:「好漢子,賽武藝,不賭法術。
你若贏得我手中寶刀,不要說是你的財寶,連眾人的一發送與你去。若不通武藝,專弄幻法害人,不算做奇男子!」杜伏威拍着胸,呵呵大笑道:「強盜頭兒,說得有理。不許弄甚法術,只消我這槍頭一影,管教你命喪黃泉!你縱教眾嘍囉一齊過來,轉眼俱為小鬼。」那大王咄的一聲喝道:「不須多講,看刀!」丟一個架子,將刀劈面砍來。
杜伏威閃一閃,挺槍照心潮去。二人一來一往,奮力相持,鬥上五十餘合,不分勝敗。合寨嘍囉,看得獃了,個個暗地喝彩。
杜伏威和大王又鬥上十餘合,那大王賣個破綻,托地跳出圈子外來,厲聲道:「好漢,住手說話!」杜伏威也收住槍問道:「有甚話說?」那大王陪着笑臉道:「不須戰了,請好漢到敝寨,自有議論。」杜伏威心下暗想道:「這廝戰我不過,莫非要暗算我麼?且看他如何擺佈。」就道:「寨主不欲與小可廝並,只索還了行囊,待我去罷。」那大王道:「非也,正欲屈留足下到寨,有一言請教。
若懷暗害之心,身首異處!」杜伏威見如此罰誓,棄了手中鐵槍,整衣向前相揖。那大王一面分付將校,將壯士行李好生看管,一面執了杜伏威手,同行過了許多關隘,進寨裡來。背後隨着嘍囉頭目,不知其意,皆各驚疑不定。杜伏威腳雖行路,眼卻四面觀看:這山甚是高大,四圍皆水,進有裡余之地,一周遭儘是合抱的大楊樹,樹裡一片平陽之地,地盡頭即是土坡。
坡兩旁皆築土牆,牆內一帶木柵。離柵百十步,俱是窩鋪廊房。再進內,就是高城。城有四門,門首俱有頭目管守,城上遍插旌旗,入城內有數百間軍舍。
又進半裡之路,方纔到得寨前。但見劍戟如林,槍刀密佈,寨左右二邊,一帶長廊敞屋,馬圍倉廒。進了頭門二門,守門的儘是雄兵壯士。三門之內,方是大殿。
堂上高懸一匾,匾上寫着三個大字:「天樂堂。」大柱上貼一對門聯,右邊道:「不事王侯,暫樂自來富貴。」左首道:「願求英傑,同圖創業規模。」前後左右,都是高庭大廈;趨蹌出入的,皆持大戟長戈。
那大王攜住杜伏威手,同入殿內,行禮分賓主而坐。杜伏威躬身道:「將軍尊姓大名,何以在此享福?今日率會,實出宿緣。」那大王道:「小子洛州人氏,姓繆,雙名一麟,表字公端。因幼年有些力量,不避威權,人皆號我為二郎神。
向來借貸富室資本,出外經商,不期命蹇,舟覆黃河,負人財物,無顏以歸故里,進退兩難,暫且投此山寨中落草。寨主魯思賢見小可有些武藝,收在部下做一頭目,掌管出入錢糧。因為有功,日加親信。不料寨主出河生理,被客船暗射一箭身亡,眾嘍囉推我為尊,做了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