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
只聽得金鼓齊鳴,山田裡突出人馬來,不知多少,將馬瑞人馬沖作兩截,前後不能相顧。薛志義、苗龍、李秀牽轉馬頭,喝教眾嘍囉一齊奮勇衝殺,前後夾攻。馬瑞見有埋伏,況薛志義武藝高強,料不能取勝,不敢戀戰,拚死殺條血路便走。史文通逃不脫身,被亂箭射死馬下。
薛志義驅嘍囉截殺官軍,就如砍瓜切菜,殺得屍橫遍地,血流成渠,奪得馬匹器械無數。薛志義見馬瑞去得遠了,也不追趕,收兵取路,徑回山寨。一路上鞭敲金鐙,齊唱凱歌,無人敢阻,望風而避。到了寨中,殺牛宰馬,犒賞嘍囉,整各筵席慶賀。
原來這埋伏計,都是李秀定下的,官軍果然中計,殺得大敗虧輸。只剩得馬瑞匹馬逃生。進得城門,把弔橋高扯,分付緊守北門,奔入樞密院來。正值謝、牛二仆射聚集大小官員,議論此事。
探子飛馬報說:「官軍殺敗回來。」眾皆大驚。馬瑞進堂上叩頭請罪。牛進喝問:「汝等怎不用心,以致兵敗?」馬瑞道:「非小將不用心,乃史院判之過。」牛進怒道:「汝乃武士,史院判只系文臣,汝今大敗而回,反推他人之過。」馬瑞道:「不知何處來這一夥強寇,甚是猖獗。為首一將,武藝高強,手提大斧,驍勇無敵。以下嘍囉,人人精鋭。
小將追及之時,彼已預有準備。小將欲排陣交鋒,史院判執定說不須佈陣,小將奮勇先出,和那賊廝戰。那賊敗逃,催軍追趕,不期趕至鐘山,突出大隊人馬,將我軍分作兩截,前後夾攻,首尾不能相顧。史院判死於亂箭之下,小將獨力不支,只得回馬。」牛進大怒道:「慣戰之將,不知兵法!須信佯輸詐敗,必有伏兵,如何不小心提備,反遭賊寇之敗,又喪了史院判性命?這分明與賊通謀;反歸罪於他人。敗軍之將,有何面目來見!」喝左右將馬瑞梟首示眾。謝舉急止道:「不可,不可。勝敗兵家之常,不知虛實,誤敗一陣,非故縱也,且未可自殘手足。
但削去官職,待後立功贖罪。我等且議大事,以覆朝廷。」牛進道:「本該斬首,謝大人勸免,削去本職,待立功之日,另行區處。」當下叱退馬瑞。
謝舉道:「皇城內地,前清寧衛申報,牢中逃脫死犯一名李秀,系林和尚窩主,今又被賊盜放火殺人,傷了官軍,殺了院判一員,我等樞密院官,體面安在?聖上問及,何以答之?」牛進道:「不知何方來此強寇,如此猖獗。或就是逃犯李秀勾引來的,亦未可知。若不早除,國家大患。我思非林澹然那禿廝。
不能如此大膽橫行。」謝舉道:「那林和尚雖然觸駕而逃,倒也是一個剛直漢子。這一場事,分明是鐘守淨自取其禍。既為僧家,不守戒律,貪淫敗德,反怪同袍之諫,誣林澹然私通外國,逼得他無地容身,故此嘯聚亡命強徒,放火殺人,害了許多無辜生靈,又復損官殺卒,其勢不小。
奏過聖上,必須發精兵能將征剿,事不可緩。」牛進道:「大人所見,正合吾機。只索速奏,請發兵征討。」
二人說話間,忽報一人飛馬而來。近前下馬,入內相見,卻是內宦洪侗。懷內取出手詔道:「萬歲爺聞知妙相寺被火,僧人道變,速速宣二位樞密商議大事。」謝舉、牛進急具朝服,上馬入朝。
到金鑾殿拜舞已畢,武帝道:「五更時分,朕聞有火,披衣起來,見火光衝天,喊聲震耳,朕心駭然。今早方知是妙相寺被盜焚劫,卿等豈不知之?鐘守淨生死若何?」牛進道:「滿寺僧人,不留一個。鐘守淨壓死於牆下,屍首尚存。臣中年止有一子幼小,因到寺中燒香,亦遭焚死。
寺院盡為灰燼。臣已上表奏聞,即差驍騎校尉馬瑞領軍追剿。叵耐那賊乃是昔日逃僧林太空為首,劫去窩犯李秀,率領兇徒數百,精勇無敵,馬瑞反遭其敗,院判史文通監軍,亦遭陣亡,被他脫逃而去。伏乞聖旨,興大勢人馬,揀選良將征剿此賊,方除國患。」武帝聽罷,潸然淚下,道:「何期鐘守淨仁善真僧,不能圓寂歸西,可憐橫死於岩牆之下。敕命合龕,好生焚化建塔。」又道:「皇城去處,有寇如此,邊隅之地,更當若何?若不早除,誠為腹心大患。二卿職司樞密,速宜遣將出師,捕此惡僧,斬為萬段,以消朕恨。
賜卿便宜行事,不必奏請。」牛進、謝舉謝恩而退。回樞密院,將妙相寺被焚及官軍殺傷情由,備細行下文書,各府州縣查檢深山僻嶺、邊海沿湖,如有賊寇潛藏,本郡官員,速宜申奏,以便本院發兵征剿。如本境官員有能剿捕賊寇,擒獲解京者,連升二級。
倘知而不奏,縱賊養奸者,拿問治罪。這文書雪片也似行下各府州縣去。
卻說鐘離郡太守姓邵,名從仁,字德甫,為人慈祥清慎,蒞任未及一月。當日昇堂理事,接得樞密院文書看畢,對承行書吏商議道:「目今建康妙相寺被寇放火殺人,恣行劫掠,不知何方盜賊,如此強梁?今樞密院行下文書來,着各府州縣捱查申奏,汝眾人可知本郡所轄各縣地方,何處險峻幽僻,可藏賊寇,一一查報,以便申奏。」內中一個老成書手稟道:「本府所管州縣一帶,都是西北偏僻之境。其中山嶺甚多,嘯聚剪徑的,不止一處。
只有定遠縣劍山極其險峻,周圍百里。山頂有一寺,名彌勒寺,內藏一夥強人,尤為凶險。為頭三個大王,智勇兼全,部下聚集千餘亡命之徒,專一打家劫舍,白日搶擄。本府與各州縣老爺,屢次招軍剿捕,不能取勝。